时间如白驹过隙。
转眼，半年过去了。
这半年里，叶安的生活被压缩成了两点一线。
车间，会议室。
会议室，车间。
他全程跟进了双体货船的每一个建造环节。
中午，红星造船厂的食堂里人声鼎沸。
叶安端着一个装满了饭菜的搪瓷大碗，找了个角落坐下，正准备大快朵颐。
这几个月的高强度工作，让他饭量都大了不少。
“小叶！”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赵丰端着餐盘，径直走过来，在他对面坐下。
“厂长。”叶安嘴里塞着饭，含糊地打了个招呼。
赵丰夹了一筷子红烧肉，却没有吃，而是目光灼灼地盯着叶安。
“我刚才去船台看了。”
“明天……真的能完工？”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
叶安咽下嘴里的饭，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得象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是的，厂长。”
“明天下午，所有设备安装和线路调试，就能全部结束。”
“船，可以下水了。”
赵丰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
他深吸一口气，象是要确认什么一样，又问了一遍。
“所有工序，都完成了？”
“都完成了。”叶安回答得斩钉截铁，“报告我也都看过了，完全符合设计标准。”
“好！”
赵丰猛地一拍大腿，引得周围吃饭的工人们纷纷侧目。
他却毫不在意，脸上的表情是毫不掩饰的激动和狂喜。
“半年！”
“整整半年啊！”
他压低了声音，但语气里的震撼却丝毫未减。
“小叶，你知道吗？我们以前造那些最老式、最简单的单体货船，从开工到下水，最快也要一年半！”
“你倒好！直接给我们来了个对半砍，还拐了个弯！”
叶安只是笑了笑，露出一副谦虚的表情。
“主要是厂里老师傅们技术过硬，大家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效率自然就高了。”
他心里却在疯狂吐槽。
高？
这还是我压着速度的结果！
要不是为了不那么惊世骇俗，怕你们心脏受不了，我能让系统把工期再压缩一个月！
这半年，绝对分析系统简直成了他的超级工程助理。
哪个环节有瓶颈，系统直接给出最优施工方案。
哪道工序有冲突，系统立刻生成新的作业流程。
工人师傅们只需要象最精密的零件一样，执行指令就行了。
叶安敢说，如果没有系统，光是那个蜂巢式的桁架连接桥，这帮老师傅们就得研究个小半年，更别提后面的总装了。
没个两年，这船根本别想下水！
赵丰哪里知道叶安心里的想法，他只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简直就是个宝藏！
“不行！”赵丰突然站了起来，“这么大的好消息，我得马上通知他们！”
“我现在就去打电话！”
他看着叶安，眼神里放着光。
“我这就去通知通达航运的周总，还有船级社的王主任！”
“就定在下周一！”
“让他们都过来！亲眼看看我们红星厂的速度！看看我们划时代的新船！”
说完，他饭也不吃了，端起餐盘就风风火火地朝着办公室走去，脚步快得象是在小跑。
叶安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埋头干饭。
这下，又有好戏看了。
……
同一时间，通达航运，总经理办公室。
周逸正悠闲地喝着茶，看着最新的航运市场报告。
这半年来，他心情很不错。
虽然为了红星厂那个新船型，他一口气砸进去了大笔资金，但他总觉得，这笔投资，值！
那份设计图，他现在还锁在保险柜里，时不时拿出来看一遍，每一次都觉得心潮澎湃。
“铃铃铃——”
桌上的红色电话机，急促地响了起来。
他慢悠悠地拿起话筒。
“喂，哪位？”
“老周！是我！赵丰！”电话那头传来赵丰洪亮又兴奋的声音。
周逸笑了笑：“老赵啊，怎么了？是不是建造上遇到什么难题了？还是资金不够了？你放心，只要项目顺利，钱不是问题。”
在他想来，半年时间，那艘结构复杂的船，估计龙骨才刚刚铺好吧。
“都不是！”赵丰在电话里大笑起来。
“老周，我通知你个好消息！”
“你的船，造好了！”
“下周一，下水测试！你准备过来接收吧！”
“咔哒。”
周逸手里的紫砂茶杯，盖子掉在了桌上。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老……老赵……你……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的双体货船，完工了！”
周逸的脑子蒙了。
完工了？
这才半年啊！
那可是双体船！采用了那么多闻所未闻的新技术！
半年时间，别说造好，图纸能被工人师傅们完全吃透就不错了！
“你……你确定？”周逸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不会造了个模型出来吧？”
“是真船！能下水！能拉货的那种！”赵丰的声音充满了自豪。
“下周一，上午九点，我们厂的码头，你可别迟到！”
“我还要通知船级社呢！”
电话被挂断了。
周逸还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呆呆地愣在原地。
他缓缓放下话筒，目光落在墙上的日历上。
从签订合同那天算起，不多不少，正好六个月。
他狠狠地掐了自己大腿一下。
“嘶——”
疼！
不是做梦！
红星造船厂，真的在半年之内，把那艘只存在于图纸上的未来战舰，给造出来了！
……
船级社，审核办公室。
王主任正戴着老花镜，一丝不苟地审核着一份新的船舶设计图。
“这里，数据有问题，让他们打回去重算。”
“还有这里，结构强度冗馀不够，驳回。”
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端起茶杯想喝口水。
桌上的电话响了。
他有些不耐烦地接起。
“喂，船级社审核处。”
“王主任！是我，红星厂的老赵！”
王主任一听，语气缓和了些。
“哦，老赵啊，什么事？是不是你们那个双体船的建造，遇到什么技术问题了？我跟你说，那份图纸的工艺要求极高，你们可不能擅自改动啊。”
“没问题！一点问题都没有！”赵丰的声音听起来比刚才还要兴奋。
“王主任，我就是通知您一声。”
“下周一，我们的船，下水测试，请您和您的专家团队，务必到场指导工作！”
王主任刚到嘴边的茶水，“噗”的一声，全喷在了面前的图纸上。
“咳咳咳……你说什么？！”
他一边咳嗽，一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下水测试？！”
“老赵！你今天是不是喝多了？这才过去多久？半年！你知道半年是什么概念吗？”
“那套图纸的复杂程度，我比你清楚！你们厂里那帮人，就是不吃不喝不睡觉，也不可能在半年内把它造出来！”
王主任的第一反应，就是红星厂为了赶工期，偷工减料了！
“老赵，我可警告你，安全问题不是儿戏！要是你们敢乱来……”
“王主任！”赵丰打断了他的话，语气无比坚定。
“我们每一个工序，都完全遵照图纸！甚至比图纸要求的标准更高！”
“是不是乱来，下周一，您亲眼来看，不就知道了？”
电话那头，再次陷入了沉默。
王主任握着话筒，看着被自己喷湿了的图纸，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疯了！
这帮人，全都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