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承璟淡淡地抛出了四个字。
整个雅间瞬间安静了下来,连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魏胖子手里的鸡腿“啪嗒”一声掉在了桌子上。
“经营不用你操心,你只负责吃,负责品,负责把控菜品的味道。”周承璟指了指旁边的赵思远,“老赵,你来负责管帐,管经营。”
“本钱我全包,赚了钱,咱们三七分,我七,你们三。”
赵思远也傻了,指着自己的鼻子:“我?二爷,我不行吧?我爹说我是榆木脑袋……”
“他说你是,你就是了?”
周承璟眼神一凛,身上那股属于皇子的威压陡然散发出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心头一震。
“我只问你们一句。”
“想不想让家里那些瞧不起你们的人,都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你们到底是不是废物?”
“想不想挺直了腰杆,做个人样出来?”
这几句话,象是重锤一样,狠狠地砸在魏胖子和赵思远的心上。
砸得他们眼框发酸,砸得他们浑身的热血都开始沸腾。
想啊!
做梦都想啊!
谁愿意一辈子被人当成米虫?谁愿意看着别人的脸色过日子?
魏胖子猛地站起来,那一身的肥肉都在颤斗。
他端起面前的酒碗,也没说话,仰头就是一饮而尽。
喝完之后,他红着眼睛看着周承璟,咬着牙说道:“二爷,我这条命,以后就是您的了!您说干啥,我就干啥!”
赵思远也跟着站了起来,激动的手都在抖:“二爷,我也干!哪怕赔了,我……我就算去卖身,也把钱赔给您!”
周承璟笑了。
这才是他要的兄弟。
“行了,别搞得这么悲壮。”他摆了摆手,“跟着我,想赔钱都难。”
“不过,咱们得有个规矩。”
周承璟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我们要做的事,不仅仅是为了赚钱。我要你们在这个京城,织一张网。”
“一张能听见所有风吹草动,能护住我想护之人的网。”
众人虽然听得似懂非懂,但都郑重地点了点头。
这一夜,这群被京城权贵视为笑话的纨绔子弟们,在醉仙楼的雅间里喝得酩酊大醉。
谁也不知道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和情报网络,就在这杯盘狼借之中悄然埋下了第一颗种子。
酒醒之后,日子还得过。
虽然给朋友们画了大饼,安排了任务,但这心里的空虚还是一点没少。
周承璟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看着天上的云彩,越看越觉得那朵云长得象昭昭的脸。
“不行,我得去看看。”
周承璟猛地坐起来。
这都三天了!整整三天没见着闺女了!
这谁顶得住啊?
“庄叔!”
庄叔又是一路小跑过来:“殿下?”
“备车!去鹿山书院!”
庄叔面露难色:“殿下,鹿山书院有规矩,除了休沐日,家长不得随意探视。就算是皇亲国戚……也得按规矩来。”
周承璟一听就炸毛了:“什么破规矩!那是本王的闺女!本王看一眼都不行?”
庄叔苦口婆心:“殿下,您忘了?那书院的山长陈夫子,可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
“您要是硬闯,怕是要被那老夫子参一本,说到时候您不尊师重道,扰乱学堂秩序……”
周承璟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瘪了下去。
也是。
那陈老头是当世大儒,脾气又臭又硬,连父皇都要敬他三分。
自己要是去硬闯,不仅见不着孩子,搞不好还要连累昭昭在书院里被穿小鞋。
“那怎么办?”周承璟急得在院子里团团转,“难不成我就这么干等着?还有好些天才休沐呢!”
他走来走去,突然脚步一顿。
“硬闯不行……那我就智取!”
周承璟那双桃花眼滴溜溜一转,想起之前让猴子打听来的消息。
“我记得那陈老夫子有个癖好,最爱搜集古籍孤本,还特别喜欢去城南那家墨香斋淘旧书,是不是?”
庄叔想了想:“好象是有这么回事。听说陈山长每逢初一十五,若是无事,都会微服去转转。”
周承璟一拍大腿,看了看天色。
“今儿不就是初一吗?”
“快!把我书房里那本前朝大家的《农政全书》孤本找出来!这还是前些日子顾二给昭昭找来的,不管了,我先借来用用,还有,给我换身衣裳,要素净点的,看着象个读书人的那种!”
庄叔虽然不知道自家殿下要干嘛,但看着他那副斗志昂扬的样子也不敢多问,连忙去安排了。
半个时辰后。
城南,墨香斋。
这是一家并不起眼的旧书铺子,位置偏僻,门脸也不大,但里面却别有洞天,堆满了各种泛黄的书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好闻的墨香和陈旧纸张的味道。
一位身穿灰色布衣,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者正站在一排书架前,手里拿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
正是鹿山书院的山长,陈道明。
他今日心情不错,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来这书堆里寻宝。
正看着,忽然听到旁边传来一阵轻轻的叹息声。
“唉,可惜啊,可惜。”
陈山长眉头微皱,转头看去。
只见一位身穿青色长衫,头戴玉冠的年轻公子正站在不远处,手里捧着一本书,一脸的惋惜之色。
这公子长得倒是极为俊美,只是那双桃花眼略显风流,但这身打扮和此刻的神情,却又透着几分书卷气。
正是乔装打扮的周承璟。
陈山长本不想理会,但这人叹息的实在是太做作……哦不,太引人注意了。
出于读书人的好奇,陈山长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位公子,何故叹息?”
周承璟心里暗叫一声“上钩了”,脸上却是一副才发现旁边有人的惊讶表情。
他连忙拱手行了一礼,温文尔雅地说道:“惊扰老丈了。在下只是看到这书中所写,一时有些感触。”
“哦?”陈山长瞥了一眼他手里的书,居然是一本《齐民要术》,“此乃农书,有何可惜之处?”
周承璟摇了摇头,合上书卷,一脸深沉地说道:“书中记载的耕种之法虽好,却太过繁琐,且多依赖天时。如今这世道,百姓若是只知死守书本,不懂变通,怕是难以丰收啊。”
陈山长一听,来了点兴趣。
这年头的贵公子,能看农书的就不多了,能看出门道来的更是少之又少。
大部分都是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
“那依公子之见,当如何变通?”陈山长试探着问道。
周承璟微微一笑,脑子里飞快地转着昭昭跟他说过的那些话,还有他自己这几天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悟出来的道理。
“在下以为,与其靠天吃饭,不如因地制宜。”
“就象这书院育人一样。”
周承璟话锋一转,极其自然地把话题往书院上引。
“若只是死读书,读死书,那是教不出真正的人才的。要因材施教,要让学生去接触实务,去知晓这世间的稼穑艰难,商贾流通。”
“正如……这块凝香膏。”
周承璟像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小小的试用装肥皂放在了书架上。
陈山长一愣:“这是……”
“这是在下家中偶然所得。”周承璟笑着说道,“看似只是个清洁之物,可它背后却是格物致知的道理,是变废为宝的智慧,更是流通天下的商机。”
“若是学子们只知之乎者也,却不懂这小小物什背后的道理,那这书,不读也罢。”
陈山长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番话虽然离经叛道,听着有些刺耳,但细细一想,却又似乎蕴含着某种极其朴素而深刻的道理。
尤其是格物致知和变废为宝这八个字,简直说到了陈山长的心坎里。
他一直主张实学,反对空谈,可书院里的夫子们大多迂腐,学生们也多是为了科举而读书。
真正能领悟这层道理的人,太少了。
没想到,今日在这小小的书肆里,竟然遇到了一个知音?
陈山长看向周承璟的眼神变了,从刚才的随意,变得有些郑重起来。
“公子高见。”陈山长抚须点头,“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周承璟嘴角微勾,再次拱手行了一个极其标准的晚辈礼。
“在下,周承璟。”
“见过陈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