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声让孔颖达睡得很不踏实。
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天已蒙蒙亮了。
他刚要招呼老仆,却是发现老仆就守在床边。
“孔九,你没休息?”
老仆孔九双眼无神的起身,“老爷,元日大吉!”
“嗯嗯,大吉大利,大吉大利!”
孔颖达想起元日的规矩,伸手往枕边摸去。
老仆跟随他多年,佳节来临,多少得表示一下。
可这伸手一摸,孔颖达脸色大变,“孔九,陛下赏赐的金叶子呢?”
皇帝最近发财了,趁着年节狠狠犒赏了一波臣工,孔颖达单是金银赏赐就拿了上百贯呢!其他赏赐加一起,能抵得上他半年的俸禄了。
可老夫的钱呢!
孔九老眼瞬间红了,“老爷,钱没了”
“什么?”孔颖达一惊,脱口道,“遭贼了?报官没有!”
孔九叹气,“唉,虽未遭贼,亦不远矣。”
“昨夜您酒醉入睡,武二娘子便带着人前来讨债了。”
孔颖达拍拍脑门,从宿醉中清醒过来,骂道,“真是个无良之人,哪有大年夜上门讨债的道理!”
遇到这种事情,饶是他孔先生涵养颇深也免不了气愤。
骂了两句武照的不懂礼数,他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
“我欠她不过两百贯,那些金叶子和从长安家中带来的银钱少说有四百余贯,她凭什么全拿走了?你们问她吗?”
“老奴问了,她给了老奴这个,您看看”
一方私印和一张崭新的欠条出现在孔颖达面前。
看到上面的字迹和私印签押,孔颖达连脸都没洗,穿好衣服便直奔别院。
“楚王,武照太过分了,居然敢模仿老夫笔迹,盗用老夫私印,你必须给老夫一个交代!”
孔颖达有些气昏头了,居然直接来找李宽理论。
李宽看了一眼借条,问道,“孔师,这字迹和私印可是你的?”
孔颖达道,“老夫可没写过此等高利贷的条子,两百贯不到一年变四百贯,武照这是明抢啊!”
“您就说字迹跟私印,是不是您的?”
“是,可是”
“那就没错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事情,您这么大个学者,还差这点钱?”
孔颖达顿时眼前一黑,一口气差点没顺过来。
“老夫就不该来找你,你们师徒从来不知面皮为何物!”
老孔气得七窍生烟,很是后悔来此找个不讲理的人讲理。
他起身便走。
你楚王护短,他武士彟可不敢跟老夫来这一套!
李宽拉住他道,“孔师何必跟一个黄毛丫头计较呢?”
“当初您走的急,没处理好首尾,才给了有心之人可乘之机,这事儿说到底不过是些钱财上的分歧罢了,您就当花钱买教训了。”
老孔顿时语塞,憋了半天才咬牙道,“老夫现在身无分文了,你那爱徒绝对是故意的!”
李宽耸肩,“对呀,她就是故意的。”
“不过她还是涉世不深,行动前没有做充分的调查取证,只把您的随身财物席卷一空。”
“我对她的举动打分,差评!”
老孔闻言,气得手脚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娘的,你要不要听听你说的是什么混账话!
非得是她把老夫搞的倾家荡产你才满意?
怪不得武照那个丫头会那样肆无忌惮,有你这样的师长,她早晚是个是非不分的大混账!
李宽让他坐下,朝外面招招手。
很快,闻乐拿着一个文件袋进来。
李宽把文件袋推到孔颖达面前,笑道,“孔师,我承认我对弟子的要求太高了,只是武照行事毛毛躁躁,连最基本的情况都查不清楚便动手,确实该打!”
“您看看里面的东西,这些您可看好了,可别让武照他们看到,不然九成还是保不住的!”
孔颖达早让他气得头脑发昏了,哪有心思看什么东西?
“殿下,道不同不相为谋,臣叨扰了,祝殿下大吉大利,告辞!”
李宽这次没拦他,还让闻乐回了礼,亲自送他出门。
闻乐一脸怪异问李宽,“殿下,小姐做的的确有些不妥,您这般娇惯,真没有问题吗?”
李宽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哼!大过年的我懒得跟她计较!”
“老罗,你腿脚快,去把礼物送到武宅,告诉臭丫头,她以后做事要是再顾头不顾腚,老子就让老武去给她擦屁股!”
罗天领命离开,李宽对闻乐道,“老孔今日估计还得来一趟,我要是睡了,你就告诉他,岳州不会有任何事。”
闻乐点头,“殿下,元日大喜,您要不要带家眷去给圣人拜年?”
“当然得去,你让人催催那些懒虫,特别是老七跟老九,八点之前不到,我就让老头子带他们回长安!”
李宽千防万防,没想到武照能用如此刁钻的角度来搞事。
“臭丫头真该好好管管了”李宽咬牙切齿道。
闻乐闻言,脸皮跳动了一下,心中腹诽,“您每次都说要管教小姐,可从来没见您做过什么啊”
孔颖达满肚子气的回到宿舍,却是发现整座宿舍楼里安静的出奇,找宿管一问,原来跟他一同入住的随员都去给皇帝拜年了,他想找个人抒发一些心中的情绪都不行,只好准备收拾一下,去给皇帝拜年。
洗漱的时候,孔九将那个档案袋放到桌上,孔颖达这才想起打开看看。
揭开封条,里面是一份契约,还有几张面额不等的楚王府提款单。
“八百二十贯零三百一十二文,这么多钱,还有零有整?”
他吃了一惊,楚王给这些钱是为了赔礼吗?
带着疑惑,他看完了那份契约,在床上坐了很久都没有动静。
孔九见时间不早了,催他赶紧动身,给皇帝拜年,可不好到的太晚呢。
孔颖达回神,抽出一张提款单给他,神色复杂道,“去别院街市买些礼物,晚些时候,你随我再去一次别院。”
孔九不解道,“楚王殿下嘴上花花,可人家已经赔礼,老爷,此事该了结了吧?”
楚王嘴不好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人家是藩王,能有这样的态度已经不错了,您还想要啥?
孔颖达道,“他这哪里是赔礼,分明是一剂毒药啊,一剂逆转乾坤、让人又爱又恨的毒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