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人人都知道,不是谁先喊冤就有理的。
但实际情况是,牢牢掌握着民间话语权的世家豪族经常干这种喊冤栽赃的事情。
把白的说成黑的,把对的说成错的,把没理的事情说成有理的,这些都是常规操作。
反正民间接受信息的人群没有能力去分辨真假对错,人嘴两张皮,谁先说了,谁的声音大,谁的消息传播的广,谁就有理。
报纸的出现是对世家豪族话语权的巨大挑战,但是在七成以上的人口都是目不识丁的情况下,报纸的喉舌作用又能发挥出来的多少?
世家人很怕失去在民间的话语权,却不表示他们怕了楚王搞出来的报纸。
再说了,报纸这东西又不是什么秘密,皇帝和楚王能做,他们也能做。
没有楚王的印刷技术,不代表他们没有别的办法。
看报纸的人可都是读圣贤书的,涉及儒家与科学一脉的学派之争,自然有人心向背的问题,大唐的士林当中,多的是人会主动站出来维护儒家。
维护儒家就是维护自身的利益,动员一批人来用文字宣传工具与皇帝和楚王的报纸正面对线,不难的。
李世民刚到扬州,扬州便出现了好几种模仿《贞观要闻》和《岳州快闻》的手抄小报公开发售。
这些手抄小报制作精美,使用的乃是上好的宣纸,价格更低,完全是在赔钱卖。
虽然手抄报纸的效率极低,但挡不住世家人舍得砸钱。
小两千的当地读书人接受雇佣,日夜不停的誊抄各种批评和声讨楚王及科学一脉的文章,让扬州及周边的几个州府充斥着大量的因为荀昂之死,故意针对楚王和科学一脉的消息,引起了当地士林不小的震动。
在民间,各种小道消息传的更是邪乎。
不少谣言甚至是直接奔着皇帝去的,说是皇帝逼死了荀昂,有的还说皇帝要废掉儒家,用科学一脉取代儒家作为当世显学,儒家的读书人将永无出头之日云云。
李世民听到这些消息,却丝毫没有收到影响。
一到行宫,来不及跟老婆孩子多说,便召见了李孝恭。
“圣人,扬州大都督府的五大营兵力已经准备好了,扬州、明州、余杭三地的州府也已就绪,随时可以铲除扬州的八大盐商和几家豪族的海运船队。”
“只是圣人真的有必要行如此冒险之事吗?”
李孝恭做好了准备,却是有些犹豫了。
李世民道,“何来的冒险之说?”
李孝恭道,“圣人,扬州不是岳州,世家豪族在此盘踞百年,根基深厚,势力盘根错节。”
“臣担心一动扬州,会引起世家人的强烈反弹。”
李世民含笑道,“你怕他们学宇文化及,重演隋炀帝旧事?”
李孝恭摇头道,“非也,今时不同往日,前隋炀帝志大才疏,错信奸佞,方才引来身死国灭之灾。”
“如今的扬州都督府尽是北衙禁军中忠于圣人的将领,自然不用担心旧事重演。”
“臣担心的是一旦扬州有变,会影响到运河漕运的通畅。”
“今年秋收,河北道与河南道多地欠收,淮西水患,漳水泛滥,若无江南道漕粮北送,臣恐北方士族借机生事。”
李世民笑道,“正是因为运河漕运重要,我才要对扬州动手。”
李孝恭满脸不解。
李世民解释道,“盐铁战争前,我或许还会担心漕运之事,如今整个运河的转运皆控制在李绩、段志轩、张世贵和你手中,这便是未雨绸缪。”
“可是我等兵力有限,只能勉强控制一些关键转运,运河大部还在地方手中。”李孝恭道。
李世民摆摆手,“那是你看到的,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我与二郎、程知节、刘宏基、尉迟敬德、张亮等人是留了后手的。”
“皇族封邑遍布运河两岸,旁人想要在运河上有什么大动作,几乎不可能。”
“你担忧的不该是扬州都督府之外,而是要做到除恶务尽。”
李孝恭听皇帝如此一说,立时心下大定。
只要运河不出问题,南北交通顺畅,朝廷天兵便可随时南下,即便是扬州这边出了纰漏也不怕了。
“圣人,我们何时动手?”
“择日不如撞日,就是今晚!”
李世民收起笑容,起身来到墙上挂着的扬州地图前,狠狠一点,“扬州水路繁复,是富庶之源,也是战之阻碍。”
“不动手则已,动则必定雷霆扫穴,绝不能给对手任何潜逃之机!”
“我的要求就一个,两日内清理扬州,七日内平定扬、明、润、常、杭、越五州!”
“敬德他们这些日子应该已经做好了准备,水路不必担心,刘仁轨已经带着江南舰队进入海门监和扬北运河,你可以放手去做了!”
李世民动手可不是李宽那种小打小闹。
他一出手,便是五营大军加两支舰队,加上火器营、随行禁军等,近三万兵力雷霆一动,整个扬州及周边州府便陷入到了一个血色之夜当中。
世家人还在跟皇帝玩舆论战,皇帝却直接来了个釜底抽薪。
一夜之间,扬州八大盐商就此成为历史。
扬州城内的百姓甚至都不知道,一夜之间,扬州便彻底变天了。
直到第二日宵禁前,各处坊门和城门上贴出扬州盐商勾结盗匪意图刺杀皇帝,图谋不轨者已被剿灭的告示,扬州城里的百姓才知道昨夜竟然发生了如此大事
在扬州周边,情况可就没有如此平和了。
李世民名义上是要对扬州的豪商下手,实则剑指当地的豪族。
万余大军四处出击,与五州的豪族私兵搏杀起来,犹如猛虎入羊群。
那些平日里耀武扬威的豪族武装在正经的官军面前,不堪一击。
明、杭、越三地数得上号的豪族地主商人官员几乎被一锅端。
皇帝没有直接对世家门阀下手,却是用最冷酷铁血的手段打得他们敢怒不敢言。
随行南巡的世家人和儒家人都看傻了。
直到这时候他们才明白,所谓的话语权在刀把子面前,真的是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