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声这东西树立起来很难,毁灭起来却要容易的多。
一旦舆论工具被操控,无论是谁,都可以被肆意塑造形象。
皇帝掌握的舆论工具限制太大,影响有限,但是足够小范围内定点爆破掉很多特定目标。
李世民也好,李宽也罢,哪怕是李承乾都知道,既然动手了,那就不能给爆破目标任何翻盘的机会。
李世民和李泰分头去了江州与虔州,身体力行的践行自己的诺言。
心系百姓又大无畏的皇帝用实际行动往袁道声等儒家人身下再添一把火。
皇帝和魏王带队离开的第二天,窝在扬州驿馆中的伪君子们的屋顶便时不时有污泥烂菜叶落下。
王曲当时便受不了了,借了驿馆的马匹便去追皇帝了。
当官的学识再高也是官,不会轻易放弃。
向皇帝认个错,跟着走一趟疫区,多少还能挽回点声誉,事后再找人吹嘘一下,有个“幡然悔悟”的名声,哪怕后半辈子都会有人背后嚼舌根,说他是怂包伪君子,也总比彻底社死来的强。
至少他得在家乡父老面前露个面,别到时候官没得做,连老家都回不了。
其他人就没有王曲这种厚脸皮了。
他们憋在驿馆里忍受着驿馆杂役的白眼和外面扔进来的污泥烂菜叶苦熬了两日,终于有人忍不住,要求驿馆的驿丞惩罚那些鄙视他们的杂役,驱赶外面那些乱民。
驿丞此时放下了之前强装出来的真诚和恭敬,极尽鄙夷道,“下官可没各位大儒上官的厚脸皮!”
“下官能管的了驿卒杂役的言行,还能管得了人家心里想什么?”
“你们说外面的人是乱民?真是可笑!”
“人家骂你了还是打你了?
污泥菜叶又伤不到人,下官读书少,可也知道防人之口胜于防川的道理,更知晓道路以目的可怕。”
“各位不过是过客,过些日子便离了扬州。
下官可是要在这扬州蹉跎余生呢!”
驿丞的话气的郑勋当即破防,“你个没门第的下贱之人,活该你守着这破烂驿馆了此残生!”
驿丞针锋相对,“某这驿丞之职乃是砍了吐谷浑天柱王左相换来的,关门第何事?”
“有门第了不起吗?某是尔等口中鄙夷的武夫,你们那些狗屁门第在某眼中真就连狗屁都不是。”
“刀子砍在吐谷浑奴兵脖子上跟砍在左相的脖子上没区别,你的门第不会让你比某这样的莽夫多出一条命!”
“以下犯上,本官要弹劾你!”郑勋气的手直哆嗦,指着驿丞威胁道,“尔等蚍蜉还妄想撼动参天巨木,不自量力!”
“呸!”驿丞朝他脚下猛啐了一口痰,不屑道,“怂包!弹劾某,打压某,你做好快点,某早就受够了你等虚伪之辈。
“蝇营狗苟,尸位素餐,伺候你等,陪笑某都觉得恶心!”
郑勋还没怎么样,听着这话的荀昂先受不了,眼前一黑,一口血喷出老远。
郑勋等人在扬州受尽白眼和鄙夷,却是没有一个人有回长安的意思。
他们的目标是楚王,没有将科学一脉彻底打残之前,他们不敢擅动。
都是带着任务来的,如今名声坏了,不战而逃,背后的势力若是再抛弃他们,他们可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李宽太了解这些伪君子的尿性了,以李二凤的笔名连夜写了一套七篇的《讨沽名钓誉伪君子书》,交给《岳州快闻》刊印号外,并派出了快马和快船,将号外和以往三十余期的快闻报纸送往大唐各地。
《讨沽名钓誉伪君子书》中,李宽其实只抓住了三点来阐述。
一是肯定儒道佛及百家先贤地位,以辩证法针对其理念做出客观分析。
二是逮住世家人和当代儒家门徒故意曲解先贤理论一顿猛捶。
三是抓住支援抗疫过程中那些怂包的黑料大书特书。
总而言之,七篇文章,前五篇是对大唐文化的追根溯源和剖析,后两篇则是纯主观输出,怎么痛快怎么来,怎么恶心怎么来。
末了,他还把皇帝和科学一脉吹嘘了一番,利用电报、快船、低成本印刷等技术优势,抢占舆论上风位,主打一个不讲武德。
远在长安的李承乾见老头子和老二发力了,有样学样,找来明家兄弟和返回长安的几个游学班学生,操刀了五篇檄文,主攻那些虚伪儒生的黑料,交给《贞观要闻》刊印发售,一印就是二十五万份!
不过他们没有高人指导,也没有李宽的水平和见识,搞出来的内容除了那些抹不掉的黑料,就是主观输出。
简称:
骂人!
李宽看到这期《贞观要闻》的小样时,气的直接在电报里开喷:
“笨蛋,骂人骂的一点水平都没有,纯属添乱!”
搞舆论战是个系统性的技术活儿,做不好就容易伤人不成反伤己。
李承乾他们借助《贞观要闻》这种刚刚出现的顶级刊物骂人的行为很容易被看作是朝廷要大力打压儒家。
李宽可没有干掉儒家取而代之的想法。
因为那不现实。
他想做的是让科学一脉的理念逐步融入以儒家为主导的主流思想体系,不能蛮干的。
不过报纸已经印出来了,也不能浪费。
李宽给李承乾出了个馊主意。
把印好的报纸裁掉《贞观要闻》的标题,贴上新名字《辩论场》,设立非正式衙署“百家学术讨论会”作为发行主体,当一种新刊物发售。
李承乾让人放出话去,《辩论场》接受所有学派的投稿,只要是有关学术讨论和研究的文章,过稿即可刊登,《辩论场》还会给刊登出的文章的作者一笔客观的润笔费。
李世民对这样的处理方式很满意,大手一挥,“百家学术研讨会”便在国子监对面的一栋三进院落里挂牌了。
李宽的设想是好的,保留《贞观要闻》的正式性,用《辩论场》来掌控学术圈的舆论风向,两全其美。
但《辩论场》发售之后的情况却出乎李宽和李承乾的预料。
发行量加在一起不到十八万份的《贞观要闻》和《岳州快闻》每一期都有近三成的数量卖不出去。
可二十五万《辩论场》都没有走出关中和洛阳,便被抢购一空了!
稍微打听了一下情况,李宽不由感慨道,“果然,八卦黑料才是最喜闻乐见的内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