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玩杀人诛心也是有一套的。
骂完人,他转身便让王德和李君羡把自己的旨意贴到扬州的大街小巷和城门口,顺便在旨意内容下面直接贴上了一百多个拿出各种理由不去疫区支援的世家官员和大儒的名字及详细信息。
旨意贴出来没多久,扬州的百姓还未反应过来,扬州各处隶属楚王府和岳州系的高档酒楼旅馆便率先送出了助攻。
皇帝南巡带的人有点多,扬州驿馆和行宫根本住不下。
都是有身份的人,总不能让他们去住兵营和大车店。
官面上的人又不好到本地豪商的宅院居住。
于是负责接待护卫的扬州州府和扬州大都督府便把没资格住官家驿馆的儒家人和部分职级较低的随行人员安排到了扬州的各大高档酒楼旅馆中。
这些酒楼旅馆的设施可是比皇帝行宫还好,深受随行人员的垂青,就连很多享受惯了的世家官员也想办法住了进去。
这下好了,全落李宽手里了。
王德把事情跟李宽一说,李宽立刻下令把这些人赶出去,给老头子造声势。
各家酒楼旅馆的掌柜们办事那是相当的不含糊。
收到王府传信,想都没想,就开始往外撵人。
其他人或许会忌惮客人的身份,可楚王府的产业和楚王府的人呵呵!
连打带轰,店里住着的榜单上有名之人便被全部赶到了大街上,连他们的行李也扔的到处都是。
“大胆!小小商人也敢对本官无礼,你有几个脑袋!”
“别以为你们有楚王撑腰就能为所欲为!
我等乃是皇帝随员,岂能容你等这般折辱!
便是他楚王也要受到责罚!”
“岂有此理,不让住就不让住,赶什么人?粗鄙贱民!”
被赶到街上的人不是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官员,就是德高望重的学界翘楚,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他们当即便闹僵起来。
那些狼狈的官员更是叫嚣着要去皇帝那里弹劾楚王。
不过这些人在官差和兵丁到来之前,只敢嘴上叫嚣,却是不敢跟店家那些精壮凶悍的店员对手。
好汉不吃眼前亏嘛。
一群衣冠楚楚的人在大街上又吵又闹,自然很快吸引了周边很多人的注意。
看热闹这种爱好从南到北,从古至今都是一种人们喜闻乐见的活动。
更何况听声音,还是当官的让商家赶出门的新鲜事,自然要一睹为快了。
很快,真的很快,扬州各处繁华街面上便围满了吃瓜群众。
店里的人见气氛烘托的差不多,才给出他们赶人的理由。
好些个店员掌柜举着手里刚刚抄录的旨意内容就开始反击。
“各位邻里街坊,各位同业友人,我们可不是无理取闹,故意驱赶贵客!”
“实在是这些人配不上鄙店的理念!”
“我等虽是商贾,却也懂得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道理!”
“江州、抚州、吉州与虔州出现瘟疫,皇帝陛下要亲赴疫区,带领当地百姓抗击瘟疫!”
“当今陛下这是什么精神?这是心系天下黎民,为造福百姓不惧艰险的大无畏精神!”
有没搞清楚状况的看客打断道,“嘿!皇帝老子去疫区固然是好事,可跟你们赶人有何关系?”
“就是啊!你个开店的瞎凑什么热闹!”
“关系大了!”
“诸位,我等小民虽不懂什么大道理,却是明白皇帝的心意,也明白江州等地的瘟疫若是不早日扑灭,早晚要殃及到扬州,殃及到我等!”
“我八方宾馆和八方酒楼之所以称八方,便是我家楚王殿下受了皇帝陛下教诲,立下了惠及八方之客,惠及大唐社会的经营理念!”
“我等虽去不了疫区,但我等各家店铺筹集的药材、粮食已经装船运去了疫区,这是我等的心意,希望瘟疫早日平息!”
又有人高声打断道,“你们捐助就捐助,也犯不上为难客人吧?
这些可是你们的财神爷,衣食父母呢!”
“有钱不赚,你们是不是傻!”
“有钱当然要赚,开门做生意为的不就是那碎银几两吗?”
“可有些人的钱我等是不屑于赚的!”
“就像是这些道貌岸然、自诩高贵的混账!”
“大伙看看,都看看,这可是皇帝的旨意,张贴的满城都是,旨意都贴出来了,证明皇帝真的要去疫区,不是做做样子的!”
“不仅皇帝要以身涉险,去救身处危难中的江州和虔州百姓,南巡队伍的其他人,只要身体康健的男子也要去,连魏王殿下都要带队!”
“可这些人呢?一听去疫区帮助受难的百姓就拉尿了!”
看客们议论起来。
“那可是瘟疫之地,谁愿意去送死啊!”
“屁话,皇帝和魏王那等人都能去,这些个人就不能去?
他们的命还能有皇帝和皇子贵重?”
“是这么个理,我看他们一个个的四肢健全,年纪也不算大,还有不少正是青壮之年呢!
又不是年老体弱去不了,皇帝让去就去呗!”
“呵!这话说的,不是让你去冒险是不是?
站着说话不腰疼!”
听着看客们要把话题带歪,店员掌柜们赶紧架火。
“各位,各位,人都怕死,若有人不愿随皇帝和魏王去,我等自然不会为难,最多鄙视他们一下而已!”
“可各位知道他们的身份吗?知道他们说过的话吗?”
“某来让诸位开开眼,都听好了!”
“袁道声,京兆著名大儒,国子监教习,以‘君子当勇赴国难’之立意文章闻名于士林之中,上千国子监学子视其为偶像,朝堂之上常有御史引用其言劝谏皇帝!
何为勇赴国难?几州瘟疫便是国难!
国难在前,这个姓袁的明明年富力强,还是习武之人,身子骨比二十来岁之人都不差,却在皇帝面前装病,借口不去疫区!”
“王曲,曾任礼部侍郎,现为内书库编修,其祖籍便在江州。
这位王侍郎年纪比袁道声大些,却是比袁道声还强健!
故乡蒙难,他袖手旁观便罢了,竟然还当着皇帝的面佯装羊角风!
此等胆小无情之人,卑鄙之极!”
“荀昂,崤州大儒,自称荀子后人”
“郑勋,礼部郎中兼任国子监讲习”
随着一个个人名和他们的事迹在扬州最繁华的街头曝光出来,城中的舆论瞬间转向,看客们心中往日里积压的不满情绪也被宣泄了出来。
上百个官员大儒成了过街老鼠,不说是人人喊打,那也是人憎狗嫌。
被赶出来的人叫的官府的官差和都督府兵丁直到这场大戏结束也没有出现过
短短半天时间,这些人在扬州的名声就臭大街了。
连那些非岳州系的酒楼旅店都不敢接他们的生意了。
一群人自知理亏,嘴上喊的凶,说什么要弹劾楚王折辱他们,事后却连个屁都不敢放。
他们都是人精,哪能不知道这件事就是皇帝授意的。
楚王、扬州州府、扬州都督府,都不过是皇帝手里的刀。
这几把刀没把他们当街砍成肉泥已经算是客气了。
可皇帝不杀人,只诛心,更让他们难受。
今日之事肯定会传出去的,他们日后在大唐士林将再无容身之所。
一群人走在前往扬州驿馆的路上,一个个垂头丧气,犹如丧家之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