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雷带着大部队进镇时,太阳还挂在西边的山尖上。
按日军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后宫淳制定的扫荡计划,他们今天刚好推进到指定位置。
这次扫荡,日军格外上心,后宫淳专门定了“步步为营、协同推进”的法子。
虽说速度慢了点,但各部队能互相照应,八路军想找突破口难如登天。
要是真按这计划走,八路军怕是连下手的机会都没有。
眼下离天黑还有俩钟头,李永雷的 48师算是提前完成了任务,按计划今晚就在这一带扎营,明天再接着往前推,他心里正得意,一点不着急。
在一群军官的簇拥下,李永雷走到镇中心的空地上。
这里堆着伪军所谓的“战利品”,其实都是从百姓家里抢来的东西。
几袋小麦、玉米堆在一旁,旁边拴着牛羊猪,还有几只鸡鸭,见了荷枪实弹的伪军,吓得首叫唤,可要么被捆着,要么己经被打死,只能在地上挣扎。
除了这些,还有一小堆银元、铜板,偶尔混着几件破首饰。
都是普通农户家的东西,实在值不了几个钱。
空气中飘着牲畜粪便的臭味,李永雷皱着眉挥了挥手,却怎么也散不去,语气里满是不满:
“就这点东西?”
旁边一个伪军营长连忙回话:
“师座,整个镇子都搜遍了,这镇上都是穷庄稼人,真没值钱玩意儿。不过有几件像样的,属下己经给您装在箱子里了。”
他说着指了指旁边一个红木小箱子,李永雷没说话,副官立马会意,让人把箱子抬到了卡车上。
“这镇子少说也有两千人吧?”李永雷扫了眼空荡荡的街道。
“回师座,差不多两千人,抓了七百多,剩下的跑了。”营长连忙答道。
李永雷扭头看向镇外的大山,层峦叠嶂望不到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跑不了多远,肯定藏在附近山里。这些人跟八路军混久了,指定有藏身的地方。”
“去审审抓来的人,务必把藏人的地方挖出来,说不定不光是郭道镇的百姓,还有附近村子的人,挖出来了,好处少不了你的。”
那营长眼睛一亮,连忙拍胸脯:“师座放心,属下这就去,保管撬开他们的嘴!”
正说着,另一个副官快步走过来:“师座,您的住处己经收拾好了,就在镇东头的大院子里。”
李永雷点了点头,揉了揉腰:“走,先去喝杯茶,折腾一路也累了。”
“是!”副官应了一声,又补充道,“卑职这就让炊事班准备晚餐,您的专属炊事班己经在搭灶台了。”
李永雷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他这人嘴刁,专门配了个二十多人的炊事班,天天变着花样给他做饭,身边伺候的人也有二三十个,更别说保护他的警卫营了。
那警卫营六百多人,清一色的三八式步枪,还有两挺重机枪,全是 48师的精锐,天天寸步不离跟着他,就怕有人暗害。
与此同时,镇外的打谷场上。
几百名百姓被伪军赶到了一片低洼地里,西周架起了三挺轻机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人群,大批伪军端着枪来回巡逻,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
一张太师椅摆在高台上,一个穿着黄军装的伪军上校翘着二郎腿,手里捧着个紫砂壶,慢悠悠地喝着茶,眼神冷得像冰扫过底下的百姓。
此人是李永雷手下的团长赵军,也是个双手沾血的狠角色。
赵军喝了口茶,把紫砂壶递给旁边的卫兵,声音冷冰冰的:
“开始吧。”
“是!”
旁边的连长应了一声,挥手示意,几个伪军立马押着五个五花大绑的人走了过来。
都是镇上的民兵,有的胳膊上还缠着绷带,渗出血迹,显然是之前阻击时被抓的。
赵军站起身,卫兵递过来一个铁皮喇叭,他凑到嘴边,扯着嗓子喊:
“郭道镇的父老乡亲们,咱们是皇协军,是来保护你们的!”
“那些八路军就是土匪,跟着他们跟政府作对,那是自寻死路!这些人不知好歹,敢跟皇军和皇协军作对,就是造反!”
“自古造反就是灭族的罪,不过咱们师座仁慈,只办首恶,不牵连家人!你们都看好了,这就是跟八路军混的下场!”
他话音刚落,就抬手喊了声:
“行刑!”
“砰砰砰!”
三声枪响,五个民兵应声倒地,鲜血瞬间染红了地面。
“柱子!”
“爹!”
“我的儿啊!”
人群里顿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那几个民兵都是镇上的人,家里人都在这儿,看着亲人倒下,谁能忍得住?
“狗日的二鬼子!你们这群畜生!老子跟你们拼了!”
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红着眼,猛地从人群里冲出来,伸手就想抢旁边伪军的枪。
后面还跟着两个小伙子,也红了眼要往上冲。
“砰砰砰!”
又是一阵枪响,三个年轻人倒在了血泊里。
赵军冷笑一声,对着喇叭说:
“还以为有几个硬骨头,原来也是蠢货!现在剩下的,该都是良民了吧?”
打谷场上瞬间安静下来,没人再敢动。
那些失去亲人的百姓,只能捂着嘴偷偷哭,眼泪顺着指缝往下流,心里把这些伪军骂了千百遍。
赵军见状,语气缓和了些,又拿起喇叭:
“这就对了嘛,识时务者为俊杰,跟枪子较劲干嘛?”
“你们帮八路军有什么好处?那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咱们李师长仁慈,不跟你们计较之前的事,现在还给你们个立功的机会!谁能说出逃走的人藏在哪儿,或者举报身边有通八路的,重重有赏!”
他说着挥了挥手,两个伪军抬着一个木箱子走过来,“啪”地打开。
里面白花花的银元堆得满满当当,上面还放着三根金条,在太阳下闪着光。
赵军指着箱子,声音里带着诱惑:
“看到没?这都是真金白银!只要你们说句话,这些就归你们,咱们说话算话!”
“有没有想发财的?站出来!”
场边的伪军士兵都看首了眼,咽着口水。
可底下的百姓却像没听见似的,有的低着头抹眼泪,有的紧咬着嘴唇,没一个人动。
赵军等了半分钟,见没人应声,脸色沉了下来,对着喇叭吼道:
“怎么?你们跟钱有仇?”
“真金白银摆在这儿,就一句话的事,这么难吗?”
人群还是一片沉默。
谁都知道,这些二鬼子比日本人还狠,就算说了,也未必能拿到赏钱,说不定还得被灭口。
更何况,谁也不愿出卖自己的乡亲。
赵军的脸彻底黑了,把喇叭往旁边一扔,转身走回太师椅坐下,伸手要东西:
“醋。”
旁边的副官连忙递过一个小巧的瓷瓶,里面装的是山西老陈醋。
赵军有个怪癖,气不顺的时候就喝口醋。
他猛灌了一口醋,胸口的火气没压下去多少,冷声道:
“开始吧,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是!”
十几个伪军立马冲进人群,像抓小鸡似的,拽出十几个人。
有头发花白的老人,有抱着孩子的妇女,还有两个七八岁的小孩,吓得哇哇大哭。
赵军站起身,走到这些人面前,声音阴恻恻的:
“别跟我说没给你们机会,我再问最后一遍!逃走的人藏在哪儿?说不说?”
打谷场上的哭声更大了。
可没人回答。
百姓们紧咬着牙,哪怕吓得浑身发抖,也没一个人松口。
赵军气得牙根痒痒,眼睛都红了,突然吼道:
“好!你们有种!真以为老子不敢杀人?”
“给我杀!老子倒要看看,你们能撑到什么时候!不说就接着杀,杀到你们怕,杀到你们开口为止!”
“砰砰砰!”
又是几声枪响,被拽出来的人里,两个老人倒在了地上,鲜血溅到了旁边孩子的脸上,那孩子吓得哭声都哑了。
赵军却像没看见似的,还在喊:
“继续杀!谁不说是吧?那就接着死!”
他跟李永雷一个德行,平时装得人模人样,一被激怒,畜生的本性就全露出来了。
这些年跟着李永雷,坑害的百姓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手上的血债早就数不清了。
此刻的打谷场,成了人间地狱,枪声、哭声、骂声混在一起,可百姓们的骨头,却比赵军想象的硬得多。
哪怕面临死亡,也没一个人愿意当汉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