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二婶讲得正上头，其他邻居们也听得一脸认真。
突然被人出声打断，众人皆不喜。
循声看过去，见是楚娉婷，这些妇女们准备讨伐的气势弱了不少，但眼中敌意不减。
楚娉婷和她们年纪相当，但比起普通的中年妇女，她这个寡妇的日子反倒过得更加滋润。
不仅当上了机械厂后勤办公室的小领导，还因为烈士遗孀这个身份，上头对她很是看重，逢年过节的总有部队的人前来探望。
再加上没有孩子，不用伺候公婆和男人，赚的工资都花在了自己身上。
四十出头的年纪依旧风韵犹存，身材曼妙，一张脸保养得像上个世纪的姨太太似的，凡是她经过的地方总有一股香风飘过，惹得一栋楼的男职工们眼睛都看直了。
为着这事儿，在场的老娘们没少和家里男人闹架。
过去岑二婶也是深受其害，顿时没好气的怼回去。
“还能有哪个林家，就以前经常上报纸那个林家呗，这京都姓林的那么多，能排得上名号的也就那么一家。”
前些年刚解放的时候，林老爷子的身影确实经常在报纸上出现。
岑二婶这么一说，大伙儿心里也就有了个印象。
反应过来后也觉得吃惊，“那样根正苗红的人家，也能有私生女？”
“人有七情六欲，不管啥世道总有人偷偷犯点错误。
“这倒是大实话，我娘家侄女的姨姥姥听说早些年是从宫里出来的，据说越是底蕴深厚的人家，里面的水越深。”
见这帮老娘们聊的话题越来越偏，楚娉婷眉头皱了起来。
林家孙女辈只有暖暖一个女孩子，没听说会有别的私生女？
冷声质疑，“岑老二家的，你该不会是从哪儿听来的小道消息吧，我可从未听说林家有什么私生女，小心人家听到风声上门找你算账。”
岑二婶浑身一个激灵。
她这个人确实就这点爱好，没事儿就爱八卦。
可很快反应过来，世上哪儿那么巧的事，她八卦了一辈子也没见出过什么问题。
“楚娉婷，你少瞧不起人，只许你认识林家人，不许我们也见过？
实话告诉你，那位私生女就在我们招待所住着，凌晨的时候我可亲眼所见，她被人带走，又是军车又是带家伙什的，还有一个女人跟着，那阵仗除了林家正房夫人找上门，还能是谁！”
岑二婶笃定的样子，让楚娉婷一时间也有些拿捏不住了。
她和林家人有来往的事不是秘密，筒子楼的其他邻居也都清楚，见她沉默还以为岑二婶说的就是真相。
一时间爆发出了更加旺盛的好奇心，追着岑二婶问后续。
隔着人群，岑二婶冲着楚娉婷挑了挑眉，仿佛了战胜了的公鸡的，怪骄傲的。
楚娉婷根本没再多看她一眼。
满脑子都是刚才岑二婶说的事，林家多了一位私生女，是大房还是二房的，会不会影响到暖暖的身份？
不行，待会儿得找人事科请个假，她得赶紧去林家看看。
“楚姐，你可终于来了。”
刚进机械厂后勤办公室，楚娉婷还没来得及放下包，新来的小干事就哭丧着一张脸寻过来。
“怎么了，我今天还有事呢。”
他们后勤的活不多，平日里都比较松散，谁有事跟领导说一声就能走，比其他后勤岗位来说可太香了。
“研究所那边来人了，听说里面还有你的熟人，上头领导点名让你过去接待，你要是再不过来，我可就准备上你家找你去了。”
作为京都最大的一家机械厂，机械研究所那边长期都和他们有合作，这并算不得什么秘密。
楚娉婷的亡夫曾是林父的战友，再加上对方是为了救林老爷子才牺牲的。
这么多年来，林家对她多有照拂，万文娟每次来机械厂多少也给她三分薄面，倒是让机械厂领导们对她刮目相看。
她自己也很会来事，久而久之，当上后勤的小领导简直是手拿把掐。
研究所每次亲自过来都必定有急事，耽误不得。
楚娉婷只得暂时放下心底的担忧，快速赶过去。
到了9号车间，万文娟他们早就在里面等候了。
楚娉婷也是深知他们这些研究人员的习惯，一干起活来就不分昼夜，特地带着热茶和早饭一并过来。
“文娟，你们辛苦了，我们机械厂给大家准备了一点简单的早饭，吃完再忙活吧？”
万文娟也是从昨晚半夜到现在，从未眨过眼。
接到林玉书后，便立即赶往研究所小组，很快还真让她发现了问题。
虽说发动机的各个系统已经在尽量优化提升，采用的零配件也是最精密的，但问题就出在这儿。
所有零配件的厂家来源不同、工艺不同。
再加上现在没有成熟的车床实施批量加工制造，很多零件只能靠人工手搓，全国上下都没有一个统一精确的标准。
质量方面更是参差不齐，这样的零配件组合到一起，再搭配高负荷的发动机运行系统，不出问题才怪。
正因如此，万文娟赶紧带着林玉书亲自来到机械厂。
放眼全京都、乃至全国这家机械厂的规模都是最大的，若想要一整套精密度完全一致的高质量零配件，只有这家机械厂能够做到。
一忙起来就忘了时间，这会儿歇下来，万文娟也觉得肚子空空，饿得胃部灼烧般疼。
“那行，大伙儿都歇一歇，咱们吃过早饭再接着干。”
万文娟冲着身后研究所的其他人喊了一声，回头特地向楚娉婷道谢。
“娉婷，还是你们机械厂考虑的周到了，麻烦你了。”
“不不客气。”
楚娉婷声音突然变得沙哑。
指甲掐进掌心，极其用力才克制内心翻涌的情绪，不让手里的粥碗打翻。
像！
简直太像了，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楚娉婷咬紧牙关，过了好一会儿才将内心的激荡控制住。
状似不经意的问起，“文娟，那边那个小姑娘是谁啊，瞧着面生，以前怎么没在你们研究所见到过？”
“哦，她叫林玉书，是我们研究所这次特地请来的特邀技术员。”
万文娟嘴里喝着粥，没将她和林家的关系说出来。
即便如此，在听到林玉书这三个字的那一瞬间，楚娉婷眼睛里还是爆发出了一股深深的恐惧。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