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没见，项天齐瞧上去精神状态不错。
人看上去都年轻不少，依旧顶着一头乱七八糟的白发，颇有股颓废文艺青年的气息。
林玉书对着手心哈了一口热气，鼻尖冻得通红。
“是等了一会儿，项教授已经忙完了吗？”
“忙完了，都是些不着急的事，有我没我都不重要。”
提到工作，项天齐有些不太耐烦，转眼就抛之脑后。
“走走走，说好了来京都我请你吃饭的，我知道一家国营饭店的炖菜很有名，一定能合你心意。”
林玉书也笑了，“项教授请客吃饭难得一遇，都来京都了，那我可得好好尝尝。”
“好说、好说。”
两人有说有笑的离开。
直到他们都走远了许久，林暖暖才缓缓收回视线。
一转头发现，林母已经挤到临时哨所里面去了，正一脸八卦的朝着万文娟挤眉弄眼的暗示。
“文娟，你这位置瞧得清楚，看仔细没，你是不是也觉得刚才那小军嫂瞧着有几分眼熟？”
这问题，问得万文娟一头雾水。
“什么意思，大嫂你有话不妨直说。”
有时候她都搞不懂自家大嫂的脑回路，明明刚才才被自己训斥过，转头又能像没事儿人一样凑上来。
有这样的妈，难怪能养出林星然那种性子跳脱的浑小子。
“长相啊！”
林母一本正经的，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般激动。
“你仔细刚才那个小军嫂的外貌，尤其是那双眼睛，是不是和你家承平一模一样，都是杏眸，冷眼看人的时候怪唬人的。”
被这么一提醒，万文娟才明白过来刚才一闪而过的熟悉感是从何而来。
见她陷入沉思，林母这下支棱起来了。
双手叉腰，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夸张道。
“文娟啊，你知道嫂子就不是那挑事的人，不过这事儿确实太巧合了。
刚才那小军嫂瞧着年纪也不大，呀，该不会是承平早些年在外面搞得风流韵事留下来的私生女吧？”
林母眼里满是幸灾乐祸的欣喜。
回回都是万文娟这个兄弟媳妇教训她，这回，总该让她尝尝受气的滋味。
出于意料的，万文娟并没有生气。
至少表面上看上去的确如此，连吃饭的动作都没有因此停顿一下。
嘴角挂着几分淡淡的嘲讽，锐利十足。
“大嫂可真是闲得慌，连这种玩笑都敢开，我和承平认识这么多年，打小知根知底，我相信他不会做出这种事。
与其担心我，倒不如多担心担心你自己，上回家里聚餐大哥可又提出要跟你离婚。”
林母刚扬起的笑容瞬间僵硬在脸上。
她娘家成分不好，早就年过惯了好日子，如今要不是有林老爷子在上头压着，自己早就被下放改造了。
丈夫又常年待在军中，鲜少回家。
每次回家也都会拿她出身成分说事，光是离婚都提了好几次，导致她这个当大嫂的对上万文娟也没什么威慑力。
只能干巴巴回应了句，“我们两口子的事，不用你瞎操心。”
“这句话也同样送给你，大嫂最好管好自己的嘴巴，若是让我听见外面有什么私生女的风言风语，小心我饶不了你。”
心里装着事，万文娟也没什么心思吃饭，匆匆扒拉了几口就回研究所了。
林暖暖将食盒收拾好，跟着林母一起回林家。
路上忍不住问道，“妈，看来你的猜想二婶并不相信，那个小军嫂极有可能还要跟咱家接触。”
她们两妯娌的谈话林暖暖也听到了。
私心里，她并不希望那个小军嫂是林二叔的私生女。
这样一来，她岂不是更有理由进入林家，享受林家的资源，到时候自己可就不是林家孙辈唯一的女孩子了。
冷静下来，林母倒是显得胸有成竹。
“不会，你二婶这人最会装表面功夫，她肯定听进去了，不管到底是不是私生女，只要能恶心到她就行。”
若不是真的被她说中了，以万文娟的性子，不会连饭都吃完就匆匆离开，还特地警告她一番。
林母嘴角露出一个疯狂的弧度，很想叉腰狂笑，终于有一天能看到万文娟的笑话。
但碍于林暖暖在旁边，硬生生忍住了。
“总之，这件事咱母女俩自己知道就好，别出去乱说，你二婶是条疯狗，疯起来别说你二叔，老爷子都拴不住，最好还是不要去招惹她。”
林母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身价利益早就绑在了林家这条大船上。
覆巢之下无完卵，若是林家在外名声受损，自己也不会好过。
“好，我知道了。”
林暖暖乖巧应下。
只是心底颇有几分不得劲儿，那个小军嫂居然是二叔的私生女，还真是命好。
出了研究所。
项天齐带着林玉书七拐八拐的，到了一处僻静巷弄的某处人家后院。
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见他来了，有些恍惚，很快反应过来从容招呼道，“小天来了，里面没位置了，坐这儿行吗？”
“成，婶儿，你知道的，老三样就行。”
项天齐自来熟的坐到院子里枣树下，拉出一张小桌子摆上，又不知从哪儿搞来一个炭盆的，放在林玉书脚边。
“条件有限，玉书同志将就一下。”
“项教授这是拿我当啥人了？”
林玉书眉梢微微往上一挑，嘴角却挂着一抹俏皮的娇笑，“有人请客，还有炭火可以烤，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项天齐能在这种敏感时期带她来这种背地里私人偷偷经营的地方，可见是真拿她当自己人。
林玉书也是清楚这一点，故意活跃气氛。
项天齐脸上的紧张缓和不少。
他们的菜很快端了上来，一叠花生米、一道九转大肠，以及一小碟烤鸭。
前两道菜林玉书都还不觉得稀奇，看到片得薄如蝉翼的烤鸭时，还是没忍住小声惊呼。
“这道菜这儿也能有？”
不怪林玉书惊讶，计划经济时代下还能做出烤鸭这种菜，物资来源、制作渠道缺一不可。
且他们就在院子里，竟一点味道都没有闻到。
由此可见，这家人背后还是有一定实力和背景的。
项天齐主动介绍道，“那也是咱来得巧，运气好。
这里早些年是宫廷御厨的传人在经营，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些事，这个月底就彻底歇业，你若是再迟一点来，估计就吃不到了。”
这个时代的特殊性，导致一些手艺人缺层断代，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林玉书虽然有些遗憾。
但能赶在这些传统手艺消失之前品鉴一番，也是一种别样的幸运。
纯天然无污染的原材料，搭配老手艺人的传统工艺，做出来的烤鸭滋味十足，每吃一片都是一种味觉盛宴。
一顿饭吃得林玉书意犹未尽。
“项教授，您该不会真的只是请我来吃饭的吧？”
“你这话说得，我是那种人吗？”
项天齐有些跳脚，不过想到目前研究所的困境，还是厚着脸皮掏出一叠资料。
“不过还真有点东西，要找你帮忙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