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销毁秘籍
日头彻底沉下西山，天边那最后的一抹暗红也被吞噬殆尽，荒野之上，夜色如墨汁般泼洒下来。
一阵凉风卷过枯草，发出“沙沙”的声响。
穆清风勒住缰绳，“乌云踏雪”打了个响鼻，停下了步子。
这一路狂奔，马身上已经见汗，在这夜风中腾起白蒙蒙的热气。
前方不远处的半山腰上，隐隐绰绰立着一座破败的建筑，在月光下投下一大片奇形怪状的阴影。
看那塌了一半的飞檐，应该是一座荒废已久的山神庙。
穆清风没有急着过去。他坐在马背上，眯着眼，视线在那黑洞洞的庙门和周围的荒草丛中扫视了两圈。
右手始终搭在腰间的厚背剑柄上，大拇指轻轻摩挲着粗糙的鲨鱼皮剑鞘。
确定四周除了虫鸣再无其他动静，甚至连惊鸟飞起的声音都没有，他才翻身下马。
他没有牵马走大路，而是绕了一圈，踩着乱石杂草，牵着马到了庙宇侧后方的一处避风墙根下。
这里有一棵歪脖子老槐树，正好可以拴马，且从正面的山道上根本看不见此处。
系好缰绳，依然是那种随时一拉就能解开的活结。
穆清风伸手在马脖子上拍了两下，从马鞍旁的袋子里抓出一把炒熟的黑豆，凑到马嘴边。
“吃吧，今晚就在这凑合一夜。”
待马儿嚼得正香，他才拎着那个沉甸甸的包裹，贴着墙根，脚下无声地摸到了庙门口。
他没有直接跨进去，而是捡起地上的一块碎瓦片，手腕一抖，瓦片贴着地面滑了进去，“咔哒”一声撞在里面的供桌腿上。
庙内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反应。
穆清风这才侧身闪入，背靠着门框站了三息，待眼睛适应了里面的昏暗，才迈步向内。
庙里到处是残垣断壁，正中央的山神像早就没了脑袋，只剩下半截身子孤零零地立着，上面挂满了灰白色的蛛网。
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尘土和干枯的落叶，并没有新鲜的脚印。
这里确实很久没人来过了。
穆清风走到角落里，那里的窗户纸早就烂光了，只剩下几根朽烂的窗棂。
他伸手掰下几根干透的木条，又从神像后面拖出一团干草，在庙宇中央避风的位置生起了一堆火。
火苗窜起，驱散了四周的寒意和黑暗，也映照出穆清风那张略显疲惫却依然冷硬的脸。
他盘腿坐在火堆旁，先把厚背剑解下来横放在膝盖上，这才打开了那个从京城带出来的包裹。
包裹里金银细软不少，在那跳动的火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穆清风伸手拨弄了一下那几叠厚厚的银票和几锭金元宝，嘴角微微向上扯动了一下。
钱是个好东西，能买酒，能买肉，能买这世上绝大多数的快乐。
但他很快收回了目光，手伸进怀里，摸出了另外两样东西。
一本是用不知名兽皮装订的册子，通体漆黑，封面上用暗红色的丝线绣着“幽冥鬼手”四个字，透着一股子阴森邪气；另一本则是泛黄的古籍，纸张已经有些脆了，边角卷曲，封面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九霄龙吟诀》残卷。
这两本册子刚一拿出来，穆清风就觉得手里的分量沉了几分。
不是纸张沉，是因果沉。
那本《九霄龙吟诀》，传说中前朝皇室的不传之秘，得之可得天下。
也就是为了这么个破玩意儿，江湖上这几个月死了多少人？
青云剑派的那些老道士，瀚海刀盟的那些莽汉，还有那想要称霸武林的墨千殇，一个个争得头破血流，最后都变成了孤魂野鬼。
至于那本幽冥阁的邪功，更是沾满了血腥气，练了这东西，人就不再是人，而是嗜血的修罗。
穆清风盯着手里的两本秘籍，火光在他的瞳孔里跳动。
如果是别的江湖客，此刻怕是早就欣喜若狂，恨不得立刻找个山洞闭关修炼，做着神功大成、称霸武林的春秋大梦。
穆清风撇了撇嘴，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嗤笑。
他把那本《九霄龙吟诀》举到眼前，借着火光翻了两页。
上面的字迹古奥，配着几幅行气运功的人体图谱，若是细看，确实精妙绝伦。
“好东西。”穆清风低声嘟囔了一句。
然后，他手腕一翻，直接将这本足以让整个武林为之疯狂的孤本扔进了面前的火堆里。
火焰瞬间吞噬了干燥的纸张。
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异象，也没有什么金龙腾空。
那价值连城的秘籍在烈火中迅速卷曲、变黑。
那些记录着绝世武功的文字，在火舌的舔舐下扭曲变形，最终化为灰烬。
紧接着，是那本幽冥阁的邪功。
兽皮比较难烧，扔进火里后发出“滋滋”的油脂声，冒出一股难闻的黑烟。
穆清风皱了皱眉，随手捡起一根枯枝，将那本兽皮册子死死地按在最旺的炭火中心。
既然是邪祟之物，就该去它该去的地方。
他不是什么大侠，也没想过要拯救苍生。他烧这些东西，纯粹是因为他怕麻烦。
怀璧其罪的道理，三岁的娃娃都懂，可江湖上那些活了几十岁的老混蛋却总是想不明白。
带着这两样东西，就像是背着两块巨大的磁石，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吸来无数明枪暗箭。
他只有一个人，一把剑。他想活得久一点，想花光包袱里的银子，想骑着那匹黑马去看看关外的雪、江南的花。
他不想每天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防着别人来割他的脑袋换秘籍。
这种烫手的山芋，谁爱要谁要，反正他穆清风不要。
兽皮终于烧透了，化作一团分辨不出形状的焦炭。
穆清风用枯枝在火堆里扒拉了几下，将那些灰烬彻底搅散，直到确认连半个字都看不出来为止。
做完这一切，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整个人向后靠在了那一堆干草上。
肩膀上那种无形的重压，随着那两缕青烟的消散，也彻底没了踪影。
“还是银子实在。”
他拍了拍那个装钱的包裹，把它枕在头下，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夜风从破窗里灌进来，带着几分凉意，但穆清风却觉得这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爽。
没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想，这江湖路才算是真正的宽敞。
他闭上眼，呼吸很快变得绵长平稳。
但他的右手，依然紧紧地握着那柄横在膝头的厚背剑，剑柄上的纹路烙印在他的掌心里，那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绝对信任的伙伴。
火堆里的木柴偶尔发出一声轻微的爆裂声，火星四溅。
荒庙外，乌云遮住了月亮，大地重归黑暗。而庙内，一个不想称霸江湖的少年，守着一堆灰烬和一包银两，睡得格外香甜。
明日天一亮，这江湖对他来说，又是崭新的一天。
至于那些为了秘籍争得你死我活的傻瓜们，就让他们去争那并不存在的虚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