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阿雅在硬板床上翻了个身，听着窗外细微的风声，还有门边林风均匀悠长的呼吸，心里乱糟糟的。
“睡不着？”
林风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平静无波。
阿雅轻轻“嗯”了一声。
“在想什么？”
“想白溪族，想忠叔，想以后该怎么办。”
阿雅的声音带着哽咽。
“林大哥，你说，能在这里安稳下来吗？”
林风没有立刻回答。
“没有真正的安稳。”
他最终开口，声音低沉。
“这里只有暂时的平衡。想要活下去，要么融入这里的规则，要么足够强，强到让别人按你的规则来。”
阿雅沉默了片刻。
“林大哥，你为什么帮我？”
这个问题在她心里憋了很久。
从枯林中的出手相救，到一路护送至黑石城，她看不透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
“顺手。”林风的回答依旧简洁。
阿雅知道这绝非全部理由，但也不敢再追问。
就在这时，林风一直闭着的眼睛倏然睁开，黑暗中精光一闪而逝。
“有人。”
阿雅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屏住呼吸，紧张地望向紧闭的房门和糊着破纸的窗户。
院外，传来极其轻微衣物摩擦的窸窣声，还有刻意压低的脚步声。不止一人。
林风悄无声息地站起身，没有立刻冲出去，而是侧耳倾听。
外面的声音在院墙处停住了。
似乎有人在低声交谈，语速很快，带着某种方言口音，听不真切。
接着，是轻微的金属刮擦声，像是有人在试图拨动门闩。
阿雅吓得浑身发抖，用被子紧紧捂住嘴。
林风眼神微冷。
他白天布置的绊索和铁蒺藜都在院门和墙根，对方若从正门强闯，必会触发。但听这动静，对方似乎很谨慎。
果然，片刻后，那拨动门闩的声音停了。脚步声转向院墙另一侧。
林风无声地移动到窗边，透过窗纸的破洞向外望去。
月光下，两个模糊的黑影正试图攀爬那不算高的土坯院墙。
他们的动作很轻，显然不想惊动屋内的人。
就在其中一人手搭上墙头，准备翻越的瞬间。
“啊！”一声压抑的痛呼。
那人如同被蝎子蜇了一般，猛地缩回手，身体失去平衡，从墙头栽落下去，发出一声闷响。墙外传来另一人低低的咒骂和询问声。
铁蒺藜起作用了。
林风没有动，依旧静静站在窗边观察。
墙外两人似乎没料到这破落小院还有这等布置，显得有些慌乱。
他们低声商议了几句，最终没敢再尝试，脚步声匆匆远去，消失在巷子深处。
阿雅长长舒了口气，感觉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
“走走了吗？”
“嗯。”
林风走回门边坐下。
“他们是白天那些青衣人吗？”
“不像。”林风摇头。
“手法太糙，像是本地的小毛贼，闻到点腥味就想来捞一笔。”
黑石城的底层，多得是这种欺软怕硬、趁火打劫的混混。
他们看到了林风和阿雅这生面孔住进了这偏僻小院，以为有机可乘。
“那我们明天”阿雅心有余悸。
“照旧。”
林风语气不变。
“你熟悉环境，我去酒馆。”
他的平静感染了阿雅，她用力点了点头。
天刚蒙蒙亮，林风便起身。
他将院门后的绊索和瓦罐复位，又检查了一下墙根的铁蒺藜。
阿雅也起来了，虽然眼圈还有些发黑，但精神尚可。
她学着林风的样子，将昨晚剩下的食物简单加热。
“我出去一趟。”
林风对阿雅道。
“锁好门，任何人敲门都不要开。”
“嗯，我明白。”阿雅认真点头。
林风推开院门，巷子里空无一人，只有几只野猫在垃圾堆里翻找食物。他反手带上门，能听到里面阿雅插上门闩的声音。
他再次走向老瘸子酒馆。
清晨的酒馆比夜晚冷清许多，只有几个宿醉未醒的汉子趴在桌上打鼾。独耳依旧坐在柜台后，慢悠悠地擦拭着酒杯。
看到林风进来，他抬了抬眼皮。
“昨晚睡得可还安稳？”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试探。
“尚可。”
林风在他面前坐下。
“有几个小毛贼，打发走了。”
独耳嗤笑一声。
“城西就这样，猫猫狗狗都想咬一口。你没下重手？”
“给了点教训。”
“那就好，真弄死了，巡城的卫兵还得过来盘问，麻烦。”
独耳放下酒杯。
“打听的事，有眉目了？”
林风看着他。
独耳身体前倾，压低声音。
“消息没有，不过，你昨天问的青衣人，有动静了。”
“说。”
“昨天被你收拾的那几个，是吴长老手下外围的喽啰。不过，今天一早，有眼线看到两个真正的青炎卫进城了，直接去了城东的悦来客栈。”
独耳用手指蘸了酒水，在桌上画了个简单的方位。
“那地方，可不是普通喽啰能住的。”
悦来客栈，林风记得，是黑石城少数几家上档次的客栈之一，位于相对繁华的城东。
“吴长老在客栈？”
“不清楚。青炎卫嘴巴严得很，眼线靠不近。不过，他们这个时候派核心人手过来，肯定不是游山玩水。”
独耳意味深长地看着林风。
“你小子，到底怎么惹上他们的？就为了那个白溪族的小丫头？”
林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而问道。
“城主府那边，有什么异常？”
“还是老样子，守卫比平时多了三成，进出盘查很严。”
“听说，城主最宠爱的小儿子前些天狩猎时受了惊吓，一病不起，城主正到处寻医问药呢。”
独耳顿了顿，补充道。
“不过，有流言说，少城主不是生病，是中了某种古怪的诅咒。”
林风目光微动。
北荒遗族擅长一些古老的秘术，其中不乏诅咒之类的手段。
“谢了。”
他站起身，放下一枚银币在桌上。
“消息钱。”
林风说完，转身离开了酒馆。
独耳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那枚银币，摇了摇头，将银币收起。
“山雨欲来啊”
林风走在回小院的路上，脑海中梳理着得到的信息。
青炎卫核心人员抵达，目标很可能是阿雅。
城主府少城主疑似中咒，城主府戒备森严。
他需要尽快弄清楚青炎卫的具体目的，以及城主府的情况。
他摸了摸怀中的钱袋和那几株冰涎菇。在黑石城，钱财和稀缺的资源，有时候比刀剑更好用。
脚步不停，他向着那条偏僻小巷走去。阿雅还在小院里等着，他得先确保她的安全，才能进行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