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你敢确定?”林淡的声音甚至因极度震惊而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破音,他目光如炬,紧紧锁定跪在地上的苗峰。军中兵器被以次充好,这已远超私铸铜钱的范畴,直接关系到边疆稳定和将士生死!
苗峰感受到林淡语气中的凛冽,更加笃定地磕头道:“罪民愿以性命担保!此事千真万确!”
林淡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
他没想到查私铸铜钱,竟能顺藤摸瓜扯出如此动摇国本的军火弊案。他盯着苗峰,知道此刻需要给他最后一剂定心丸,才能真正收服此人。
他放缓了语气,说道:“苗峰,本官在来见你之前,确实去见过你妹妹。”
苗峰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急切与希冀。
林淡继续道:“她托本官带句话给你。她说——‘苗家兄妹,花开并蒂’。”
“花开并蒂?花开并蒂!”
听到这句只有他们兄妹二人才懂的的暗语,苗峰浑身剧震,眼框瞬间红了!
他不再有任何怀疑,妹妹还活着,而且这位大人确实见到了妹妹,并获得了妹妹的信任!他不再是为了虚无的承诺而挣扎,而是为了真实存在的亲人!
他不再尤豫,实实在在地、带着感激与决绝,“咚咚咚”给林淡磕了三个响头,声音哽咽却坚定:“罪民……谢谢大人!谢谢大人成全!”
林淡微微摆手,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你不用谢我。你要谢,也是谢你自己掌握的情报,以及你尚存的一丝良知。无论是私铸铜钱,还是军中兵器以次充好,皆为祸国殃民之举,本官定要严惩不贷,一查到底!苗峰,你可愿戴罪立功,助本官彻查此案,将这帮蠹虫连根拔起?”
“罪民愿意!万死不辞!多谢大人给罪民这个机会!”苗峰的声音充满了重获新生般的激动与决心。
“好了,起来说话吧。”林淡示意安达给苗峰松了绑,并给了他一个简陋的凳子。“现在,仔细和本官说说,这私铸铜钱,还有军中兵器以次充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从头道来,不得有丝毫遗漏。”
京城,荣国府。
甄家卖官鬻爵的罪名坐实,荣国府内,曾经与甄家往来密切的贾赦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坐立难安。
他脸色苍白,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
甄家出事前,曾派人秘密送来两车“货物”,幸而管家赖大机警,报给了当家奶奶王熙凤。王熙凤何等精明厉害,当即眼明手快,连人带货全部扣下,封锁消息,严加看管,这才没让这烫手山芋在府里炸开。
贾琏站在一旁,眉头紧锁,看着焦躁不安的父亲,忍不住开口道:“父亲,事到如今,躲是躲不过去了。依儿子愚见,不如……不如主动向皇上请罪,坦白从宽,或许还能逃过一劫。若是等到天家侦缉之人查到我们头上,人赃并获,那……那可就要步二叔的后尘了!”想起贾政如今的下场,贾琏就不寒而栗。
贾赦停下脚步,猛地一拍桌子,又急又怕:“你说得轻巧!主动请罪?可西北那边的事,多经我手!那些批文、手书……若是皇上不肯开恩,深究起来,我们全家可就全完了!”他贪财、怕事,更惜命,让他主动去承认可能掉脑袋的罪过,他实在没有这个胆量。
一直沉默旁听的王熙凤凤眸微转,心中已有了计较。
她上前一步,声音清脆却带着安抚的力量:“老爷,您先别急。此事,未必没有转寰的馀地。”
她顿了顿,见贾赦和贾琏都看了过来,才压低声音道:“老爷您想,如今二老爷流放边疆,没有开口辩解的机会了。您大可将主要罪责,都推到他身上去!反正从前府里外头的事,名义上本就是二老爷当家做主。那些送往西北的手书、批文,到底是他授意,还是您经手,其中细节本就模糊不清!咱们只需咬定,您不过是依命行事,或是被他蒙蔽,最多担个失察、从犯之责。更何况您主动坦白,皇上念在您主动认罪、又推了个‘主犯’出来的份上,多半会从轻发落。”
贾赦一听,浑浊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线曙光!他猛地一拍大腿:“对啊!还是凤丫头你的主意好!妙啊!就这么办!”
他转脸就数落起站在一旁、一脸茫然的邢夫人和虽然出了主意却没想到这层的贾琏:“指望你们俩榆木疙瘩!咱们一家就真要等着被流放三千里去了!”
邢夫人被数落得脸上挂不住,却又不敢反驳,只讪讪地低声道:“老爷何苦又来数落我?我本就不是个有主意的人,这一点您又不是不知道。可我也有我的好处啊!象那王氏做的那些个杀头掉脑袋的死罪,我可是一件都不敢沾边,想都不敢想呢!”
贾赦被她这么一说,倒是愣了一下,仔细一想,似乎……也有道理。
邢夫人虽然头脑简单,眼皮子浅,没什么大智慧,但正如她所言,真正要命的事情,她是不敢做的。比起那个胆大包天的王夫人,邢夫人这点“没主意”,反而成了优点。
他哼了一声,没再继续数落。
事不宜迟,贾赦立刻拉着王熙凤,仔细核对了一番说辞,确保将所有关键、要命的环节都巧妙地引到已经倒台的贾政身上。反复演练几遍,自觉没有破绽后,贾赦这才战战兢兢,又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决心,递了牌子,求见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