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
听到还要再拿十万两银子,周奎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狠狠砸中,一阵翻江倒海的剧痛涌上心头,一口殷红的鲜血猛地从嘴角喷了出来,溅落在身前的青石地面上,开出一朵朵刺目的血花。他的身体摇摇晃晃,双腿发软,险些栽倒在地,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只剩下惨白如纸的狼狈模样。
管家周福见状,吓得魂飞魄散,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快步上前扶住周奎摇摇欲坠的身体,一只手轻轻捶打他的后背帮他顺气,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的胳膊,语气焦急地劝慰:“伯爷!您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啊!银子没了还能再挣,可您要是气坏了身子,小少爷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咱们嘉定伯府可就彻底完了!到时候别说银子了,连咱们的小命都保不住啊!”
周奎却像是没听见管家的话,眼神涣散地盯着地面上的血迹,双手颤抖着从管家手中接过那张被篡改的纸条,用袖子擦了擦嘴角残留的血迹,缓缓展开纸条。只见上面用潦草的字迹写着:“周奎老儿教孙无方!老子本想看在十万两银子的份上,善待你家孙子周通,哪知这畜生色胆包天,竟在被关押的两天内,趁老子不注意,睡了老子三房小妾!此等奇耻大辱,岂能就此罢休?国丈必须再拿出十万两银子作为补偿,否则两天后,你就等着给你孙子收尸吧!别想着报官,你勾结建奴、倒卖违禁品的证据还在老子手上,若是敢耍花样,咱们就鱼死网破!”
“这 这孽障!真是家门不幸啊!” 周奎看完纸条上的内容,气得眼前发黑,胸口又是一阵剧痛,张嘴又是一口老血喷出,正好溅在洁白的纸条上,暗红色的血迹与黑色的字迹交织在一起,格外刺眼。他实在无法理解,都已经沦为阶下囚,随时可能丢掉性命了,孙子周通竟然还有心思做出这种荒唐事,简直是把周家的脸都丢尽了!
周奎活了大半辈子,向来精明算计,一辈子都在为攒银子奔波,却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手中的纸条早已被管家周福动了手脚 。 绑匪真正的要求,比这还要苛刻得多,不仅要加十万两银子,还威胁说若是逾期不送,就要伤害周通的要害部位。此刻的他,还被蒙在鼓里,以为只是孙子闯祸需要额外赔偿,却不知自己早已陷入了绑匪的层层算计之中。
一想到又要眼睁睁看着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从自己手中流走,周奎气得暴跳如雷,双手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进了掌心的肉里,渗出点点血丝也浑然不觉。他猛地抬起头,对着空气怒吼:“没有银子!让他死!老夫绝不会再拿一分银子救这个孽障!反正周家的脸都被他丢尽了,死了干净!”
话虽如此,可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周通是周家唯一的香火,是他唯一的孙子。若是周天真有个三长两短,他百年之后,不仅没人给周家传宗接代,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周家的爵位和家产,也将无人继承。可一想到那十万两银子 。那是他省吃俭用、不择手段攒下来的宝贝,就这么送出去,他又像被人剜了心一样疼,站在原地,脸色铁青,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陷入了痛苦的两难之中。
管家周福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只能低着头,偷偷用眼角的余光观察周奎的神色,眼睁睁看着自家老爷在心疼银子和担心孙子之间反复煎熬,却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 他怕自己多说一句,就会暴露篡改纸条的真相,到时候不仅周通救不回来,自己的小命也难保。
与此同时,京师郊外的京营校场上,旌旗招展,猎猎作响,人声鼎沸,却难掩其中的混乱。神枢营、神机营、五军营的将士们齐聚于此,密密麻麻的队伍看似绵延数里,可仔细一数,三个营的总人数竟只有两万七千人。谁能想到,掌管京营的成国公朱纯臣,竟敢在京营中吃空饷三万多人 。 这意味着京营名义上的六万大军,有一半都是只存在于名册上的 “幽灵士兵”,朱纯臣靠着这些空额,每年侵吞的军饷不计其数。如此胆大包天的行为,简直是视朝廷律法与军法如无物!
熟悉明史的人都知道,历史上李自成率领农民军攻打京师时,城内守军连城墙都站不满,最终导致京师轻易被攻破,崇祯皇帝自缢殉国。虽说当时京师爆发了严重的鼠疫,导致士兵大量减员,但京营人员严重不足、战斗力低下,才是最根本的原因。如今,朱慈烺提前揭露了朱纯臣吃空饷的罪行,却也不得不面对京营积重难返的烂摊子。
神机营和五军营的统领,因受朱纯臣牵连,参与了吃空饷、克扣军饷的勾当,早已被朱慈烺下令抄家问斩,两个营的士兵群龙无首,纪律涣散,士气低落;只剩下张世泽率领的神枢营,因张世泽为人正直,不愿与朱纯臣同流合污,人马还算完整,纪律也相对严明一些。
朱慈烺身着银白色的铠甲,站在高高的阅兵台上,目光如炬地扫过下方稀稀拉拉、队列散乱的京营将士 。 有的士兵站姿歪歪扭扭,有的还在交头接耳、嬉笑打闹,有的甚至连手中的兵器都拿不稳,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看到这一幕,朱慈烺心中怒火中烧,一股无名火直冲天灵盖。
想当年,大明三大营何等威风 。 成祖皇帝朱棣靠着神机营的火枪、五军营的骑兵、神枢营的步兵,五征蒙古,横扫漠北,扬威四海,让周边国家无不臣服;可如今,曾经的精锐之师竟沦落到这般田地,连基本的队列都站不齐,连最起码的军纪都没有,若是真的遇上建奴或流寇,恐怕连一战之力都没有!若是成祖皇帝泉下有知,看到自己亲手创建的三大营变成这副模样,恐怕连棺材盖都压不住了!
朱慈烺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回头看向身旁站得笔直的勇卫营统领孙应元,语气凝重地说道:“孙将军,从今日起,五军营与神机营合并,组建一支新的军队,命名为‘龙腾军’,由你担任统领,全面负责龙腾军的整顿与训练。第一步,你要对所有将士进行严格的体能与技能测试:能通过测试的,留下参加后续的强化训练;通不过测试的,发放十两银子作为安家费,全部遣散回乡。本宫的护国军,不需要软蛋,不需要混吃等死的废物!”
孙应元连忙躬身行礼,双手抱拳,声音洪亮地说道:“末将遵命!定不辜负殿下的信任,定将龙腾军打造成一支精锐之师!”
朱慈烺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你一个人恐怕忙不过来,本宫再给你配一批副手 。 都是从东宫卫队抽调的精锐将官,他们作战经验丰富,纪律严明,能帮你更好地整顿军纪、训练士兵。日后,龙腾军千总以上的将官,全部从东宫卫队选拔任命,确保军队的指挥权牢牢掌握在可靠之人手中。本宫给你七天时间,完成对龙腾军的初步筛选与整顿。相信这七天里,那些吃不了苦的勋贵子弟、老弱残兵,都会主动退出。到那时,能留下的,才是有战斗力的底子,才配得上‘龙腾军’这个名字。”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语气变得更加坚定:“七天后,你要立刻开始训练他们列阵、练习火枪齐射、熟悉战术配合,以最快的速度提升军队的战斗力。半个月后,本宫要带他们去和建奴打仗,让他们在战场上历练,在实战中成长!能在战场上活下来的,才算真正的精锐;若是连战场都不敢上,或是在战场上贪生怕死,就别怪本宫军法无情!本宫相信你的能力,不要让本宫失望。”
“末将定不辱使命!” 孙应元再次躬身行礼,随后转身走下阅兵台,快步朝着五军营与神机营的阵列走去。
早已等候在一旁的东宫卫队将官们,看到朱慈烺的手势,立即紧随孙应元,迈着整齐的步伐,快步走向五军营与神机营的阵列前,他们挺拔的身姿、严明的纪律,与混乱的京营士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勇卫营的队列虽说不如东宫卫队那般整齐划一、气势如虹,却也算得上大明军中的佼佼者,士兵们站姿端正,眼神坚定,充满了精气神;可当孙应元走到五军营与神机营的阵列前,看到那杂乱无章、如同麻花般缠绕在一起的队伍时,眉头还是忍不住紧紧皱了起来 。 这样的军队,别说和装备精良、战斗力强悍的建奴打仗,就算是对付装备简陋的流寇,恐怕都难有胜算。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京营的士兵看似人数不少,实则鱼龙混杂:有世袭军户,世代靠着当兵混饭吃,早就没了军人的血性;有勋贵子弟,把京营当成混资历、谋官职的跳板,平日里只会吃喝玩乐,根本不懂得如何打仗;还有些老弱残兵,年纪一大把,身体虚弱,连武器都扛不动,却还占着军队的编制,领取军饷。这样的军队,若是不彻底整顿,根本无法形成战斗力。
此刻,看到一群陌生的将官走到阵列前,这些京营士兵大多满脸漠视,甚至有人还在交头接耳、嬉笑打闹,完全没把孙应元等人放在眼里。在他们看来,能统领京营的,历来都是像成国公朱纯臣这样的功勋之后,孙应元出身普通,靠着军功一步步爬上来,根本入不了他们的眼;更何况,他们早就习惯了松散的生活,根本不愿接受严格的训练与纪律约束。
孙应元何等老练,一眼就看穿了这些人的心思。他在阵列前站定,目光如同寒冬里的利刃,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士兵,声音洪亮如钟,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威武大将军皇太子有令:即日起,取缔神机营、五军营的原有编制,两营合并,组建‘龙腾军’!本将孙应元,奉皇太子之命,任龙腾军统领!自今日起,所有人都要严格遵守军纪,服从本将的命令,刻苦训练,备战杀敌!若是有谁敢违抗命令、违反军纪,休怪本将军法无情!”
“胡闹!简直是胡闹!” 孙应元话音未落,三个身着精致铠甲、面色倨傲的千户便从阵列中跳了出来,为首一人是英国公的旁支子弟张昊,他指着孙应元的鼻子,怒声喝道:“神机营、五军营乃是洪武大帝与成祖皇帝亲手建立的精锐之师,传承两百多年,岂能说取缔就取缔?你们这是违背祖制!是对先祖的不敬!我们不同意!兄弟们,你们说对不对?”
“不同意!反对违背祖制!我们不接受这个什么‘龙腾军’!” 阵列中立即响起一片附和声,不少士兵跟着起哄,原本就混乱的队伍变得更加嘈杂,甚至有人开始推搡身边的士兵,场面一度失控。
这三个千户都是世袭罔替的勋贵子弟,祖上曾是大明的伯爵、侯爵,只因不是嫡长子,无法继承爵位,才来京营混日子、谋个一官半职。平日里,他们与成国公朱纯臣交往密切,靠着朱纯臣的庇护,在京营中作威作福,克扣军饷、欺压普通士兵是家常便饭,早已习惯了这种松散、特权的生活。如今突然来了个 “外人” 当统领,还要取缔他们赖以生存的编制,打破他们的特权,自然要跳出来反对,试图用 “祖制” 来压制孙应元。
孙应元冷冷地看着他们,眼神中没有丝毫畏惧,语气不带一丝感情:“本将的命令,乃是威武大将军皇太子亲自下达的,代表的是朝廷的意志!军人以服从为天职,你们有何资格质疑皇太子的决定?有何资格谈论‘祖制’?”
他目光一沉,厉声质问道:“你们当中,有谁杀过流寇?有谁和建奴打过仗?有谁为大明立下过半点功劳?若是没有,就少拿‘祖制’说事!别以为靠着祖上的功劳,就能在京营中混吃等死、作威作福!如今建奴肆虐、流寇横行,大明已到了生死存亡之际,朝廷需要的是能打仗、敢打仗的精锐之师,不是你们这些只会享乐、毫无用处的废物!”
他话音刚落,阵列中又有两百多人站了出来,个个昂首挺胸,脸上带着不屑的表情,一副不服管教的模样。其中一人高声喊道:“我们就是不同意!除非皇太子亲自来下令,否则谁来都不好使!你一个小小的勇卫营统领,也配指挥我们京营的将士?简直是笑话!”
就在这时,朱慈烺的声音突然从阅兵台上传来,冰冷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如同冬日里的寒风,瞬间压过了阵列中的嘈杂声:“没有人强留你们。既然反对改制,不愿服从军纪,那就全部驱逐出京营!国朝养了你们两百年,不是让你们躺在祖上的功劳簿上混日子的!不是让你们拿着朝廷的军饷,却不为朝廷效力的!”
那些反对者听到皇太子的声音,先是愣了一下,没想到皇太子会亲自开口;随即有人壮着胆子反驳,试图用 “祖制” 来逼迫朱慈烺让步:“殿下!此举违背祖制,乃是不仁不忠不孝之举!臣等恳请殿下收回成命,恢复神机营、五军营的编制,任用功勋之后统领京营,以慰先祖在天之灵!”
“你们反对个鸟!” 朱慈烺勃然大怒,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怒火,从腰间掏出那把随身携带的驳壳枪,枪口对准那几个跳得最欢的千户,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砰砰” 两枪,子弹如同闪电般射出,瞬间击穿了两人的脑袋。鲜血和脑浆喷溅而出,溅在周围士兵的身上、脸上,原本嘈杂的校场,瞬间变得鸦雀无声,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阅兵台上那个年仅七岁的皇太子 。 谁也没想到,这位被外界称为 “小杀星” 的皇太子,竟然真的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人,而且还杀得如此干脆利落,连一点犹豫都没有!那些原本还在起哄的士兵,瞬间闭上了嘴巴,脸上的不屑变成了惊恐,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退,生怕下一颗子弹会射向自己。
“小杀星果然名不虚传 一言不合就杀人,简直是魔鬼化身!” 有人在心里暗自嘀咕,看向朱慈烺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再也不敢有丝毫轻视。
朱慈烺握着驳壳枪,枪口再次对准阵列中的反对者,又 “砰砰” 开了两枪 。 这一次,子弹没有打向人,而是擦着几人的头皮飞过,打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冰冷的枪口、刺鼻的火药味,让那些反对者瞬间清醒过来,意识到眼前的皇太子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的会杀人!
朱慈烺冷冷地说道:“还有谁想反对?都给本宫站出来!寸功未立,还敢在这里耀武扬威、质疑本宫的决定?再有违抗命令者,不仅要被驱逐出京营,还要抄家灭族,杀无赦!本宫说到做到,绝不姑息!”
这下,再也没人敢吱声了。那些原本还想反抗的勋贵子弟和世袭军户,一想到 “抄家灭族” 四个字,顿时吓得两腿发软,脸色惨白,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嚣张气焰 。 他们可以不在乎京营的编制,可以不在乎军饷,却不能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不能不在乎家族的存亡。若是真的惹怒了皇太子,别说自己会死,整个家族都会跟着遭殃,这是他们绝不能承受的后果。
很快,神枢营与东宫卫队的将士们一拥而上,手持兵器,快步走到那些反对者面前,将他们全部控制起来。按照朱慈烺的命令,这些反对者每人先打二十军棍,以示惩戒,然后再驱逐出京营,永远不得录用。
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勋贵子弟,此刻再也没了往日的嚣张,只能被士兵们按在地上,趴在冰冷的地面上,任由士兵们挥舞着军棍狠狠抽打在自己的背上、屁股上。“啪!啪!啪!” 清脆的棍击声与凄厉的惨叫声交织在一起,回荡在整个校场上,给其他京营士兵带来了极大的震慑 。 他们终于明白,这位皇太子是来真的,京营的天,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