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又加了一份酱牛肉和一笼小笼包。
老板娘很快把菜送了上来，热气腾腾的，驱散了包间里的一点冷清。
“吃吧。”林凡拿起筷子，给周全夹了一块牛肉，“现在可以说了。”
周全也没客气，他扒拉了两口饭，垫了垫肚子，然后才把平板计算机打开，转向林凡。
“先说第一件，关于三年前殡仪馆的事。”
屏幕上弹出一个界面，左边是密密麻麻的名单，右边是一个复杂的人物关系图。
“三年前6月12号当天，市殡仪馆共处理了47起丧葬业务。我将这47人的信息，与当时苏铭哲的社交圈模型进行了交叉比对。”
周全的手指在屏幕上划了一下，一个名字被标红。
“高振邦。”
林凡看着这个陌生的名字，眉头微蹙。
他搜寻了一下自己的记忆，没有任何印象。
“苏铭哲跟他有生意上的往来，还是私交？”
“都没有。”周全的回答很干脆，他手指在屏幕上再次点击，关系图上拉出一条新的线，连接到另一个名字上。
沉佳。
看到这个名字，林凡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高振邦，是国内第五代导演的代表人物，拿过好几个国际大奖。”周全的声音平铺直叙，象在念一份产品说明书，“而沉佳，她的处女作就是高振邦执导的，也算是有知遇之恩了。”
他在平板上调出几张照片，是当时的新闻截图。
照片上，沉佳穿着一身黑色的素服，戴着墨镜。
“媒体当时没有报道苏铭哲出席高振邦葬礼的消息。”周全接着说，语气依然平稳，“苏氏集团的公关部门，对这类新闻一向控制得很严。但从高振邦的吊唁名单和沉佳当时的公开行程来看，苏铭哲作为家属陪同，出席葬礼，是完全合理的。即便当时有媒体拍到，也可以解释为私人行程，不予公开。”
林凡靠回椅背，身体陷进柔软的沙发里。
周全给出的信息，却象一盆冷水，浇在了他的心头。
苏铭哲去参加高振邦的葬礼，合情合理。
他出现在殡仪馆，也并非没有缘由。
但，真的是巧合吗？
“所以，我们无法确定，他当时是去参加高振邦的葬礼，还是……”林凡没有把话说完。
周全明白他的意思。他扶了扶眼镜，镜片后是清澈的目光：“是的，林先生。从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我们没有任何证据，可以排除掉这个可能性。”
“这意味着，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他的出现解释为巧合。”林凡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挫败。
“没错。”周全点头，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酱牛肉放进嘴里，细嚼慢咽。
饭菜的热气让他的黑眼圈似乎没那么重了，眼神也显得更清明。
“林先生，”周全咽下牛肉，放下筷子，直视着林凡，“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林凡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两下，示意他继续。
“您让我调查苏铭哲那天出现在殡仪馆的原因，是不是因为同一天，您的养母的葬礼，也在那里举行？”
包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隐约传来的车声。
林凡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他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只是看着周全，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周全的目光穿透镜片，直达林凡眼底。他似乎从林凡的微表情里得到了确认。
“我猜，您怀疑苏铭哲其实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那天是去送他的生母，也就是您的养母，最后一程？”
这句话象一道闪电，劈开了林凡心头长久以来的迷雾。
他一直以为这个念头只有自己知道，是深藏在心底，甚至不敢细想的猜测。
此刻被周全这样平静地说了出来，反而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解脱。
“你查到了什么？”林凡的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周全点了点头，手指在平板上又敲了几下，调出另一个文档。
“在您提出这个疑问之后，我对苏铭哲更早期的生活轨迹，做了一个更深入的挖掘。”
屏幕上弹出的，不是什么数据报表，而是一个网页截图，页面古早的风格带着鲜明的时代烙印。
天涯论坛。
“林先生，互联网是有记忆的。尤其是一些老论坛。”周全将平板推到林凡面前，“这是一个二十一年前的帖子，发在天涯论坛的一个情感板块，后来被删掉了，这是当时的网页快照。”
帖子的标题很简单：《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不是你爸妈亲生的，你会怎么办？》
发帖人是匿名的。
“这个帖子本身没什么特别，当年的论坛里，这种假设性的问题每天都有成千上万个。”周全的手指点在了帖子的发布信息上，“发帖人的id，是用一个邮箱注册的。我顺着这个邮箱，查到了它最早的注册信息。邮箱的主人，就是苏铭哲。”
林凡的目光凝固在屏幕上。
“另外，帖子的发布ip，经过技术定位，指向了苏铭哲当年就读的大学图书馆。”周全的手指在平板上划过，调出了另一份文档，是一张地图，上面用红点标注了一个位置。“还不止这些。”
周全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象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
“我查了苏铭哲大学期间所有的校外出行记录，包括当时还不算普及的机票和火车票实名信息。在他发帖后的第三个月，也就是他十九岁那年的暑假，他买了一张去往你老家的火车票。”
包间里一下就静了。
林凡没有说话。
他只是看着那张二十多年前的网页截图，看着那个匿名id问出的问题，看着那张火车票的记录。
每一个字，每一个证据，都象是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他的心上。
帖子内容没什么特别的，大概就是说，他无意中做了一项检测，发现了这件事，现在有点迷茫。
周全指着屏幕：“我查了苏铭哲大一那年的所有记录，包括学校的体检报告，没有任何异常。所以我猜测，促使他去做这项‘检测’的，很可能是一个私人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