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哲，”苏振国再次提起这个名字，语气已经恢复了平静，却是一种冰川般的平静，“他不会轻易认输的。这些年，他坐在这个位置上，已经习惯了。”
这是提醒，也是警告。
“我知道。”林凡点头。
“新公司，你放手去做。”苏振国端起茶壶，给林凡空了的杯子续上水，这一次，水流的声音清淅可闻。
“你不用顾忌任何人，也不用顾忌任何情面。”苏振国看着林凡，一字一句，“苏家，看的是结果，不是过程。”
林凡端起那杯新续的茶，热气氤氲，模糊了他的表情。
“谢谢董事长。”
“以后在公司，叫我董事长。在家里，”苏振国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最后只是摆了摆手，“随你。”
……
书房的门在身后合上，隔绝了那股沉重的墨香和雪茄味。
外面的空气都显得轻快了几分。
温晚晴和赵静雅正坐在偏厅的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赵子枫和林子轩则各自捧着手机，安安静静地待在一旁。
听见开门声，四个人齐刷刷地抬起头。
赵静雅立刻站了起来，迎上前两步，眼睛里写满了询问。
林凡笑了笑，伸手揽住妻子的肩膀，轻轻捏了捏，然后对温晚晴点了点头：“不早了，我们先回去了。”
温晚晴看出他不想多说，便也站起身，慈爱地摸了摸赵子枫的头：“路上开慢点，到家了给奶奶发个消息。”
“知道了，奶奶。”赵子枫乖巧地应道。
一家人没再惊动任何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苏家大宅。
坐进车里，赵静雅才终于把憋了一路的话问了出来：“那个……他都跟你说什么了？我看他今天脸色一直不好。”
林凡发动车子，平稳地驶出苏家庄园的大门。
“没什么，聊了聊公司的事。”
坐在副驾驶的林子轩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懒洋洋地开口：“翻译一下：画了张大饼，顺便敲打了一下竞争对手。”
赵静雅回头瞪了他一眼：“没大没小的。”
林子轩耸耸肩，没再说话，但眼神里的意思很明白——他猜得八九不离十。
反倒是赵子枫，托着下巴，象个小大人似的分析道：“爸，苏爷爷是不是让你放手去做？”
林凡从后视镜里看了女儿一眼，有些意外。
“苏爷爷今天在饭桌上，把苏铭哲伯伯的面子剥得干干净净，又把你捧得那么高。这不是在夸你，这是在给所有人立一个风向标。”赵子枫的声音清脆又冷静，“他要用你，来刺激苏铭哲伯伯，或者说，是拿你当一把刀，去砍掉苏氏那些他看不顺眼的藤蔓。所以，他一定会给你最大的权限。”
车厢里一片安静，只有轮胎压过路面的轻微声响。
赵静雅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对着林凡说：“你看你女儿，比你这个当爹的都看得明白。”
林凡忍不住笑了：“就你聪明。”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赵子枫一脸严肃，“爸，你以后会很忙，也会很麻烦。”
“知道。”林凡的笑意淡了些，语气却很轻松，“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们俩好好工作好好学习就行，家里的事有我。”
车子平稳地驶入市区，窗外流光溢彩，将苏家大宅的压抑远远甩在身后。
林凡握着方向盘，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心里却在飞速盘算。
女儿看得没错，苏振国就是在用他当一把刀，一把用来修剪苏家这棵大树的刀。
至于这把刀会不会伤到树干，甚至会不会被当成废铁扔掉，全看他自己。
“爸妈，你们保重身体，明天我就回公司了。”林子轩说，“顺便带子枫一起走，送她回学校。”
林凡心中一动，象是抓住了一根早就想找的线头。
“子轩。”他开口，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很清淅，“你认不认识……什么私家侦探之类的人？”
话一出口，车里的气氛瞬间变了。
赵静雅立刻回过头，紧张地看着他：“你要干什么？怎么还要找那种人？”
“爸，你惹事了？”林子轩的语气也带上了几分正经。
“不是惹事。”林凡目视前方，语气平静，“我想查点东西。跟苏家有关，但不太好公开去问。”
他没有说得太具体，但车里人都明白大概跟什么有关。
林凡不想说，他们也没有继续问。
赵静雅担忧地看着丈夫的侧脸。
林子轩沉默了几秒，然后干脆地回答：“这个我可以帮你问下。我认识的前辈处理过一些黑粉和私生饭，跟圈内口碑不错的侦探社打过交道，很靠谱，嘴也严。”
娱乐圈是个大染缸，明星们为了保护隐私，或者搜集对手的黑料，私家侦探是绕不开的一环。
殡仪馆不让他查的东西，私家侦探肯定有办法。
“行，”林凡应道，“那你尽快联系，越快越好。”
“明白。”
……
夜深了。
妻子和孩子都已经睡下，林凡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没有开灯，只有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在地上铺了一层清辉。
他脑子里反复回想着苏振国在书房里说的话。
正沉思间，手机在茶几上“嗡”地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打破了满室的寂静。
他拿起来看了一眼。
是一条微信消息，来自何婉瑜。
屏幕上只有简简单单的五个字。
“恭喜啊，林总。”
林凡看着这几个字，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恭喜？
秦家的那块地，何家的公司也势在必得。
自己兵不血刃地截了胡，等于是在她和苏铭哲的脸上，一人扇了一巴掌。
现在她跑来跟自己说恭喜？
林凡在黑暗中静默了片刻，他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敲了几个字，又删掉。
想了想，最后也回了五个字。
“客气了，何总。”
发出去之后，他把手机屏幕朝下，重新扣在茶几上，准备起身去倒杯水。
手机却又“嗡”地振动了一下。
他拿起来，还是何婉瑜。
“不知道林总周三晚上有没有空，想约你一起吃个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