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草坪上的每个人,都在扮演着自己的角色。
也包括他自己。
就在这时,草坪上的人群忽然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象是平静的水面被投入一颗石子,涟漪向四周散开。
一个穿着中式立领盘扣衬衫,外面套着件休闲外套的男人,从庄园主楼里走了出来。
正是今天主角的爸爸,秦观海。
很自然地走入人群,象个普通宾客。
但他的出现,立刻让整个场子的重心都向他偏移。
“秦总,恭喜恭喜!”
“观海兄,令千金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客套话此起彼伏。秦观海一路笑着点头,和相熟的人握手,拍拍肩膀,显得熟稔又亲切。
秦观海的目光在苏铭哲和沉佳身上稍作停留,脸上是标准的、属于生意伙伴的客气笑容。
“苏总,苏太太,欢迎欢迎!”
苏铭哲与他握手寒喧,沉佳也微笑着附和,一切都显得那么理所当然。
苏铭岚远远看着,嘴角勾起一抹理所当然的弧度。
这才是她熟悉的世界,尊卑有序,等级分明。
林凡那种人,就该站在角落里,看着他们苏家人在舞台中央发光。
然而下一秒,她嘴角的弧度就僵住了。
秦观海与苏铭哲寒喧两句后,便径直穿过几步的距离,大步流星地走向了林凡。
他脸上那种商业化的客套笑容,瞬间融化成一种发自内心的热情。
“林老弟,你来了也不说一声!”
秦观海蒲扇般的大手,重重地拍在林凡的肩膀上,力道十足,带着老朋友间才有的亲昵和熟稔。
一声“林老弟”,像平地惊雷,炸得周围一小片局域瞬间安静下来。
苏铭哲脸上的完美笑容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痕,虽然很快就恢复如常,但那瞬间的僵硬,还是落入了有心人的眼中。
隔着人群的苏铭岚,脸上的讥诮先是凝固,随即血色一点点从她脸上褪去,又猛地涌上来,涨成一种难堪的酱紫色。
林凡笑了笑:“秦大哥,你这东道主,怎么比我还来得晚。”
这称呼,比“林老弟”更近了一层。
周围的空气仿佛又凝固了几分。
秦观海哈哈大笑:“没办法,被我家那小丫头缠住了,非要我看看她那身礼服好不好看。我说好看,她说我敷衍,我说不好看,她又要跟我急。你说说,这女儿是不是比项目还难搞?”
他嘴上抱怨着,眼里却全是宠溺。
这番话,说得极其家常,却象一根无形的针,精准地刺破了现场商业互吹的浮华气球。
它清淅地向所有人宣告——他和林凡之间,是可以聊这些“废话”的关系。
苏铭哲迈步走了过来,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容。
“原来秦总和弟弟认识,真是巧了。”
秦观海瞥了他一眼,脸上的热情收敛了几分,恢复了商场上的客套。
“苏总。不算巧,我和林老弟是钓友,在巴拿马还一起出了趟海,投缘得很。”
苏铭岚的脸色又白了一层。
她之前还嘲笑林凡在一众度假胜地中,选了个穷乡僻壤,谁知道人家是跟秦观海一起,在私人度假岛上钓鱼。
陆彦齐快笑疯了。
多好的戏啊,今天这门票,花得太值了。
只要能看到苏铭岚吃瘪,比赚几百万还让他开心。
林凡又向秦观海介绍了女儿。
秦观海的目光落在赵子枫身上,立刻亮了:“这就是那个小天才吧?我听老林提过你,了不起!我家那个不成器的,要是有你一半省心,我做梦都要笑醒了。”
赵子枫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礼貌地回道:“秦伯伯好。”
场面一派和气融融。
苏铭哲站在一旁,象个局外人。
他试图插话,聊聊新能源,聊聊江城的经济形势,可秦观海只是不咸不淡地应付两句,很快又把话题拉回到和林凡的海钓趣事上。
苏铭哲第一次在社交场上,尝到了被人彻底无视的滋味。
那种感觉,比直接的拒绝更让人难堪。
就在气氛陷入微妙的僵持时,庄园主楼的方向忽然传来一阵热烈的掌声和欢呼。
音乐声陡然切换得欢快起来,草坪上的灯光也变得更加明亮。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只见一个穿着白色公主裙,戴着小皇冠的少女,从主楼的台阶上缓缓走下。
是今晚真正的主角,秦诗颖。
少女十六岁,脸上还带着些许婴儿肥,笑容明媚,象一颗饱含汁水的水蜜桃。
她的出现,瞬间冲散了笼罩在草坪上空的诡异气氛。
秦观海说了声失陪,就向女儿走去。
生日宴会正常开始。
赵静雅拉了拉林凡的袖子,小声说:“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她指的是草坪另一侧,那里搭起了一个小舞台,一群年轻人围在一起,不知道在看什么,笑得前仰后合。
林凡知道妻子不习惯这种场合,点点头:“去吧,看着点子枫。”
“知道啦。”赵静雅如蒙大赦,立刻牵着女儿的手,导入了看热闹的人群。
赵子枫倒是兴致勃勃,拉着妈妈挤到前排,看一群富家千金围着一个魔术师大呼小叫。
林凡身边立刻空了出来。
他端着那杯没动过的香槟,神色平淡地看着不远处的热闹。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在他旁边停下。
“林总。”
声音清冷,像玉石相击。
林凡转过头,是何婉瑜。
她手里端着一杯红酒,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礼貌性地朝他举了举杯。
“何女士。”林凡颔首回应。
他知道她是谁。
苏铭哲的前妻,苏予安的母亲。
“听说你现在在苏氏,负责新能源的项目?”何婉瑜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带着一点清冷的距离感,“有机会,可以交流一下。”
林凡看着她。
这女人,有一种被岁月沉淀下来的,带着故事感的美。
她的眼神很静,但静水之下,未必没有暗流。
“何女士客气了。”林凡举了举杯,算是回敬,“该是我向您请教。”
他不卑不亢,既没有因为对方的身份而显得过分热络,也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
何婉瑜的嘴角浮现出一丝极淡的笑意,象是冬日薄冰上的一抹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