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尖的教育资源那么稀缺，谁都想给孩子最好的，对他这个教育局局长，那都是客客气气的。
可他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赵子枫的父亲。
他记得清清楚楚，去年带着记者去他家的时候，这人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t恤，好象说是个程序员。
和他老婆两个人，面对镜头，都有些拘谨。
反正言谈举止，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市井百姓。
可现在呢
他穿着昂贵的定制西服，出现在这样大佬云集的场合。
这世界太魔幻了。
王德海心里跟猫抓似的，好奇得要命，但官场多年练就的本事让他把疑问藏得滴水不漏。
“子枫爸爸，”他语气愈发躬敬，“您真是深藏不露啊。我当时就觉得，能培养出子枫同学那么优秀的孩子，您和您爱人肯定不是一般人。”
这马屁拍得，林凡差点没接住。
他笑了笑：“王局长您过奖了，孩子自己争气，跟我们没多大关系。”
“那话可不能这么说，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您这老师，当得可太出色了。”
在这样一个充满了利益交换和虚伪客套的场合，这种纯粹围绕着一个优秀孩子的谈话，显得格格不入，却又无比真诚。
“子枫同学这样的好苗子，以后是要走科研的路子吧？”王德海压低声音，带着点分享机密的兴奋，“我们局里跟西大有几个合作项目，涉及到一些前沿科技的青少年人才储备计划。要是她有兴趣，我回头可以帮你问问，提前接触一下，对她以后不管是深造还是就业，都有好处。”
这话的分量，林凡听得出来。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客套，而是实实在在的人情。
“谢谢王局长，”林凡脸上挂着真切的笑意，“这事儿还得看她自己。她主意大，我们当家长的，就是支持。”
“那是那是，天才嘛，都有自己的想法。”王德海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对了子枫爸爸，咱们还没加过微信吧？我来扫您，以后孩子有什么事，或者您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千万别客气。”
林凡笑而不语。
去年来家里的时候，他可没提出要加自己的微信，都是通过他下面的一个主任联系的。
今天在这个场合遇见了，他拿不准自己是什么身份，便主动过来套近乎，现在又要加微信。
不过，林凡倒是无所谓。
这也是人之常情，特别是他们混体制的，就要有这样的眼力见，有时候，认识一个人，便是命运齿轮转动的开始，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林凡打开二维码，把手机递了过去，客气地说：“一定一定。”
两人又寒喧了几句，王德海便被一个同僚叫走了。
林凡目送他离开，心里那股被西装和领带束缚的憋闷感，消散了不少。
他刚靠在栏杆上喝了口苏打水，一阵香风袭来，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由远及近，停在他身后。
“可以啊，”一个冰冷又夹着讥讽的女声响起，“挺会利用资源的，不枉老爸带你来见世面。”
林凡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苏铭岚。
他转过身，看着自己这位血缘上的妹妹。
她端着一杯香槟，酒红色的裙子在夜色里象一团凝固的血。
“刚才那位，是市教育局的王局长吧？”苏铭岚轻笑一声，嘴角撇着，满是刻薄，“这么快就巴结上了？怎么，想给你女儿换个更好的学校？还是想花钱买个重点高中的学位？”
她上下打量着林凡，那目光像手术刀一样，试图把他剖开，看看里面到底藏着多少卑微和不堪。
“也对，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翻不起什么浪。所有的指望，可不就得寄托在孩子身上么。”
林凡有些好笑地看着她。
听说自己这位妹妹，也是名校毕业的。
苏振国和温晚晴自诩在孩子培养上尽心尽力，看来光给她培养学历了，忘了给她培养脑子。
总喜欢用自己的逻辑去揣度别人。
苏铭岚见他不说话，以为是自己说中了他的心事，脸上的轻篾更浓了。
“早点识时务多好？不过现在明白过来也不晚，既然爸带你来了，就是给了你机会。”她晃了晃手里的酒杯，殷红的液体在杯壁上留下一道道痕迹，“只要你安分守己，别动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我们苏家，想要什么样的教育资源没有？别说是一个重点高中，就算是直接送出国，去读常春藤，也不过是爸一句话的事。”
她说完，高傲地扬起下巴，等着看林凡或是羞愧、或是感激、或是急于辩解的表情。
然而，林凡只是平静地看着她，眼神里甚至带上了一点困惑，仿佛在听一个逻辑不通的笑话。
“苏女士，”林凡的声音不大，却清淅地盖过了远处传来的弦乐四重奏，“我说过，我孩子教育的问题，不劳您费心。”
苏铭岚脸上的高傲瞬间凝固，随即转为怒不可遏的涨红。
林凡懒得再看她，端起那杯没滋没味的苏打水，准备换个地方。
“铭岚，二哥，你们聊什么呢。”陆彦齐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恰好听见这句，他伸手揽住妻子的肩膀。
“我刚碰见赵太太了，她还问起你呢，过去打个招呼？”陆彦齐不动声色地捏了捏妻子的骼膊，笑着对林凡说，“二哥，我们先失陪。”
林凡点点头。
陆彦齐把苏铭岚拉走，苏铭岚一脸不悦：“你干嘛？”
陆彦齐压低了声音，表面上虽然在微笑，语气里却带了些警告：“闹脾气也要分场合。爸还在这里，你不给他面子，就是不给爸面子。”
“陆彦齐，你少教训我！”苏铭岚正在气头上，一把甩开他的手，“你以为我是外面那个对你百依百顺的小三吗？事事都要听你的！”
话一出口，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冻结了。
陆彦齐脸上的笑容消失得一干二净，他盯着苏铭岚，眼神沉得能滴出水来。
“你非要在这样的场合闹，是吗？”
苏铭岚也知道自己说过了火，嘴唇动了动，想找补回来，便把矛头又对准了林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