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看着眼前这个笑容满面的男人。
他比自己年轻几岁，保养得很好，一身名牌，手腕上的钻石手表一看就价值不菲。
这就是苏铭岚的丈夫。
“陆总，你好。”林凡伸出手，和他握了握。对方的手温暖而干燥，握得很用力，透着一股刻意的亲近。
“叫我彦齐就好，早就听铭岚提起过您，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陆彦齐客套话说得滴水不漏，仿佛苏铭岚在他面前说的都是林凡的好话。
林凡心里觉得好笑。
苏铭岚会提他？
怕不是在背后骂了他祖宗十八代。
哦不对，骂他祖宗，等于就是骂自己的祖宗。
但他面上不显，只是平静地回道：“陆总客气了。”依旧坚持这个称呼。
“哪里哪里，”陆彦齐顺势松开手，举了举杯，“大家是一家人，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我在江城还算有些人脉，跑跑腿办点小事，还是没问题的。”
这番话说得极其漂亮。
既表明了自己“一家人”的立场，又不动声色地展示了自己的价值。
这是个聪明人，林凡想。
他不象苏铭岚那样被情绪左右，他看的是苏振国的态度。
苏振国今天把林凡带到这里，本身就是一个强烈的信号。
陆彦齐显然读懂了这个信号，并且第一时间就做出了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示好。
这比苏铭岚那种毫不掩饰的敌意，要难对付得多。
林凡笑了笑，那笑容依旧温和，却带了点距离感。
“那以后，可能真有要麻烦陆总的地方。”
他没拒绝，也没全盘接受，只给了一句模棱两可的回答。
一旁的苏振国将两人的交互尽收眼底，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面对陆彦齐这种商场老油条的刻意拉拢，林凡应对得不卑不亢，滴水不漏。
这份从容，挺难得的。
苏铭岚一个人站在阴影里，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捏着酒杯的手指几乎要将高脚杯的杯柄捏碎。
苏振国带着林凡，不紧不慢地在人群中穿梭。
“这位是宏业集团的李董。”
“这位是天宇科技的张总。”
苏振国每介绍一位，都会简单提一句：“这是我的义子，林凡。”
“义子”两个字，说得意味深长。
在场的都是人精，谁会信一个年过七十的老头子，会突然心血来潮收个四十多岁的义子？
再一看林凡那张与苏振国至少有六七分相象的脸，众人心里顿时跟明镜似的。
年轻时候欠下的风流债找上门了。
大家的眼神多少都带了些探究、好奇，但更多的是客气。
这个圈子，对于私生子，多少是带着点鄙夷的。
毕竟如今这个法律，私生子有点太宇宙无敌了，无敌到人神共愤。
可以分财产，但是不用承担债务；父亲就算犯罪，对他也没有一点影响；如果父母都死了，婚生子还必须要抚养他；最绝的是，他甚至可以分婚生子妈妈娘家的财产。
制定这些法律的人，要么是私生子，要么有私生子。
普通人实在是共情不了。
即使能共情，也不敢公开表露出来，生怕被有心之人发到网上，被愤怒的网友骂个狗血淋头。
而且，谁都知道，正经的家业是不会传给私生子的。
“林先生，幸会幸会！”
“苏董好福气啊，林先生一看就是人中龙凤！”
各种名片雪片似的递过来，一张张笑脸真诚得挑不出一丝遐疵。
友好，但并不热情。
林凡应付着，脸上的肌肉都快笑僵了。
他感觉自己象个被粘贴标签的展品，在苏振国的引导下，供人参观、估价。
领口的结打得他有些喘不过气，颇有些二十多年前初入职场时的感觉。
好不容易一圈走完，苏振国被几个老友拉去一旁喝茶叙旧。
林凡总算得了空，找了个不显眼的角落坐下，长长地舒了口气。
他刚坐下没两分钟，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端着酒杯，尤豫地走了过来。
男人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几分不确定。
“请问……”男人小心翼翼地开口，“您……您不是赵子枫的父亲吗？”
这一声称呼，象一道清泉，瞬间冲散了林凡脑子里“二哥”、“林先生”、“义子”这些乱七八糟的头衔。
他愣了一下，抬起头。
眼前的男人有点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
男人见他没否认，脸上的表情立刻热切起来，连忙自我介绍：“哎呀，真的是您！您不记得我了？我是市教育局的王德海啊！”
林凡想起来了。
去年子枫考上西大少年班，学校里敲锣打鼓地宣传，市里也当成一件大事。
这位王局长亲自带队，来家里慰问过两趟。
那时候家里还是老房子，客厅小，人一多就转不开身，王局长一点架子都没有。
印象里，是个挺随和的人。
“王局长，您好您好，好久不见。”林凡站起身，脸上是今晚第一个发自真心的笑容。
“幸会幸会！”王德海跟他握着手，一双精明的眼睛在林凡身上快速扫了一圈，从剪裁合体的西装，一看就是定制款，肯定价值不菲。
“您太客气了。我刚才离老远就看着像，还不敢认。您家子枫真是我们江城教育界的骄傲啊！前阵子去省里开会，我还拿她当例子，跟兄弟地市的同仁们好好吹了一通牛呢！”王德海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怎么样？孩子在西大还习惯吧？少年班的课业压力不小，没遇到什么困难吧？”
提起女儿，林凡整个人都松弛下来，眉眼间也染上暖意：“挺好的，她自己有数，没听她说过有什么难的。这会儿放暑假，在家待着玩儿呢。”
“那就好，那就好。”王德海连连点头，端着酒杯，却没喝，心思显然不在酒上。
他今天能来这个级别的晚宴，是托了不少关系的。
在这里，他一个处级干部，已经是最低的存在了。
好在，他这个职位比较超然。
在座大佬虽然多，但这个年纪的，基本都有子女了。
年纪再大的，也有第三代。
只要有孩子，就都跳不过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