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顾凛答不答应,温欲都会亲他。
温欲用法术帮他退烧。
“不用……”顾凛握住他的手,“只是寻常伤寒,休息一晚便好,不必耗费你的灵力。”
“可我不喜欢你生病。”温欲任由他握着,灵力却依旧输送过去,眉头微微蹙着,象是遇到了一个无法理解的难题,“顾凛,你就不能不生病吗?”
顾凛说:“小欲,凡人……都是会生病的。”
“我知道,”温欲小声说,象是在跟自己生气,“可我就是不喜欢。”
他掀开锦被一角,自己钻了进去,侧身紧紧抱住了顾凛:“我不喜欢你生病,不想你难受,我不喜欢下雨天了。”
“不是因为陪你淋雨才生病的。”顾凛解释,“这些日子,事情太多休息少了。”
“那我陪你好好休息。”
温欲和顾凛肌肤相贴时,他把脸埋在顾凛颈窝,手臂环得很紧。
顾凛身子很热,但和平常的热是不一样的。
“快点好起来。”
顾凛摸了摸他的脑袋:“恩。”
寝殿内药香弥漫,窗外已是雨过天晴。
顾凛身体底子好,烧在夜里便退了大半。
天色微明时,他睁开眼,温欲睡得正沉。
他轻轻起身,将人盖好被子,指尖拂过他微蹙的眉心,低声道:“多睡会儿。”
他随即换了衣裳,悄无声息地出了门。
有些事,需他亲自去处理。
温欲醒来时,身边是空的,被褥早已冰凉。
“顾凛?”他唤了一声,无人应答。
心里没来由地一慌,赶忙出去找顾凛了。
不是说好要休息,怎么一下子人不见了。
他有些生气地要去找顾凛。
“公子,我们还是回去等殿下吧。”侍卫跟在温欲身边。
“不行,他说话不算话。”
说好要休息的。
忽然,他听见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猛地转头。
不远处,一个面黄肌瘦的中年男人扶着墙,咳得弯下了腰,那声音空洞得吓人。
周围的人见怪不怪地避开些许。
紧接着,男人身体剧烈一颤,咳声骤停,一大口暗红的血猛地喷溅在青石路面上。
温欲盯着他看,他应该也是生病了。
只见男人身体晃了晃,直挺挺地向前倒去。
人群吓了一大跳,纷纷围了过去。
温欲站在原地,他看见有人上前探了探鼻息,摇了摇头。
“死了。”
“赶紧通知他家里人。”
昨夜顾凛咳嗽的模样,和眼前这幅画面,猝不及防地重叠在一起。
凡人……原来是这么脆弱的。
比花还要脆弱。
那顾凛呢?
顾凛昨夜也咳了,也烧得滚烫。
如果……如果……
顾凛回到东宫时,殿内静悄悄的。
温欲没有象往常一样欢快地迎出来。
侍卫开口道:“殿下,公子出去没找到你,回来就闷闷不乐的。”
顾凛出去了一趟,侍卫也不知道他的行程,的确耽搁了些时间。
温欲独自坐在临窗的榻上,抱着膝盖,脸朝着窗外,背影显得有些单薄,一动不动。
顾凛走过去,给他带了他平日里最爱吃的糖糕。
“今天看你睡得沉,才没有喊你。”顾凛说。
温欲没看那糕点,也没应声。
“小欲。”
“顾凛。”
“恩?”
“你能活多久?”
顾凛准备喂温欲糖糕的手停在半空中。
他抬眼,对上温欲的视线。
顾凛沉默了片刻,没有敷衍,也没有回避:“凡人寿数,不过数十寒暑,若无意外,大抵……还有几十年。”
“几十年……”温欲低声重复了一遍,睫毛颤了颤。
“恩。”顾凛应了一声。
他不是没想过,数十载光阴于他已是完整一生,对温欲而言,或许只是漫长生命里的一段花开。
他所能做的,便是在这有限的时光里,将他护在羽翼之下,给他最好的一切。
几十年?温欲想,自己闭个关,或是打个盹儿,几十年可能就过去了。
“就是说……几十年后,我就见不到你了?”
顾凛喉结微动。
“那几十年后……谁养我?”温欲的声音已经开始发抖,“顾凛,几十年后怎么办?你会老,会死,我怎么办?”
温欲看着他,看着这个给了自己无尽温暖与纵容,却又注定无法长久陪伴的人,忽然觉得这华丽的宫殿变得冰冷又空旷。
他慢慢松开了抓着顾凛衣袖的手,指尖的温热一点点褪去。
然后,他站了起来,身影在通过窗棂的光线里显得有些单薄。
他说:“顾凛,我要走了。”
寝殿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桌上那包渐渐冷掉的糖糕。
顾凛知道,温欲迟早会离开。
就象春天留不住最娇嫩的花,他也留不住这只属于山野精魄、却误入人间宫阙的小花妖。
他坐在温欲刚才坐过的位置,指尖触碰那包已经凉透的糕点,很轻地闭了下眼。
“殿下。”内侍躬敬的声音在殿门外响起,“尚衣局将喜服送来了,您……可要过目?”
顾凛睁开眼:“恩。”
转眼便是一个月。
东宫上下都察觉到了变化。
太子殿下比往日更沉静,也更忙碌。
他几乎将所有时间都耗在了书房与朝堂,案头的奏折堆得比以往更高,接见臣属的时辰也拉得更长。
偶尔路过庭院,看着满院子的凌霄花不说话。
内侍总管垂首侍立,低声禀报:“殿下,礼部已将明日大婚的一应流程再次核定。只是……”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温府那边,似乎……还未寻到温公子。”
殿内烛火微微晃动,那赤红的锦缎上,绣着蜿蜒缠绕、灼灼盛放的凌霄花:“知道了,按时准备便是。”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温欲不会回来了。
可就算他不回来,自己答应他的事情还是要做到的,他永远会是自己的太子妃。
夜深了,烛火也燃到了尽头。
顾凛从堆积的奏章中抬起头,揉了揉刺痛的额角,视线有些模糊。
恍惚间,他似乎看见内侧的屏风旁,立着一个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赤红如火的喜服,长发披散下来,落在鲜红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