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力气将尽,手臂酸软得几乎抬不起来时,船头猛地一震,像是撞上了什么坚硬之物。
“到了?
!”
玉笋心中一喜,定睛看去,却是一愣。
小舟并未抵达什么宏伟的炉心,而是停在了一片更加广阔的、由黑色礁石构成的“海岸”边。
礁石嶙峋,蔓延向黑暗深处。
而在不远处的石壁上,赫然镶嵌着一扇门。
一扇极其普通的、甚至有些破旧的木门。
门板上没有符文,没有雕刻,只有岁月留下的斑驳痕迹和几道深刻的抓痕。
门楣上,挂着一块歪斜的木牌,上面用一种娟秀却潦草的字迹写着四个字: 安全厨房。
玉笋:“……” 这名字跟“饕餮炉”、“悬壶令”、“蚀骨酸海”画风差得也太远了!
简直像是走错了片场!
而且,“安全”?
在这鬼地方,这俩字听起来就像个笑话。
但此刻,她也顾不得许多了。
玄真子气息越来越微弱,胸口的白光几乎连成一片,裂痕边缘开始飘散出冰蓝色的碎屑。
她连拖带拽,将玄真子弄下船,搀扶着他,踉踉跄跄地冲向那扇木门。
门没锁。
玉笋用力一推。
“吱呀——” 一股陈旧的、混合着灰尘、药草、以及一丝若有若无食物霉变的气味扑面而来。
门后,并非想象中仙气缭绕的丹室,也不是机关密布的工坊,而是一个……厨房。
一个很大,但极其杂乱、仿佛经历了一场浩劫的厨房。
灶台倾颓,锅碗瓢盆碎了一地,各种晒干的、半焦的、叫不出名字的药材和食材散落得到处都是。
墙壁被熏得漆黑,角落里结着蛛网。
然而,在这片废墟般的杂乱中,玉笋的“饿眼”却再次发挥了作用。
她眼中的景象开始剥离表象。
那些散落的药材,在她眼中化作了一团团颜色各异、气息或温和或猛烈的光晕。
那倒塌的灶台,残留着强烈的能量灼烧痕迹。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在厨房中央,那片相对空旷的地面上,残留着一些极其淡薄、却异常清晰的能量留影。
那不是幻觉,更像是某种强大存在在此地活动时,其气息与意志烙印在了环境中,此刻被她的“饿眼”激活,重现了出来。
留影中,一个背影模糊、身着古朴悬壶门服饰的人,正蹲在尚且完好的灶台前,小心翼翼地看顾着一个陶瓮。
那人时不时掀开盖子,用手扇着气味仔细嗅闻,动作专注而虔诚。
紧接着,留影变幻,还是那个人,正对着一个丹炉皱眉,手指掐算,嘴里似乎念念有词,然后懊恼地抓了抓头发,从旁边摸出一块什么东西塞进嘴里咀嚼,像是借此平复焦躁。
这些留影断断续续,并不连贯,却充满了“人”的气息,充满了生活的琐碎与……对“吃”的执着。
玉笋看得目瞪口呆。
这和她想象中的悬壶门高人炼丹制药的仙风道骨完全不同!
而就在这时,一段最为清晰的留影,在她眼前缓缓展开: 依旧是那个背影,但这一次,他面前漂浮着一枚光芒璀璨、结构复杂的令牌虚影——正是悬壶令。
他似乎在用令牌推演着什么,手指在空中划出玄奥的轨迹,眉头紧锁。
推演似乎遇到了瓶颈,他烦躁地站起身,在厨房里踱步,目光扫过那些散落的食材。
突然,他停下脚步,目光锁定在角落里一罐密封的陶罐上。
他走过去,打开陶罐,里面是一种深红色的、凝稠的酱状物。
他用手指蘸了一点,放入口中品尝,眼睛猛地亮起!
仿佛一道灵光穿透迷雾!
他迅速回到悬壶令虚影前,手指再次划动,而这一次,他划出的轨迹,竟然隐隐带着方才那酱料的醇厚、绵长、回味无穷的“意”!
留影到此戛然而止。
但玉笋却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
她猛地看向怀中气息奄奄的玄真子,又看向那留影消失的地方。
那个悬壶门前辈,竟然在用“品尝美食的感悟”来推演大道,操控悬壶令!
而更让她心脏狂跳的是,在最后那段留影中,当那位前辈因品尝酱料而灵光闪现时,他周身流转的气息,那种豁然开朗、圆融贯通的“意”,竟然与玄真子祖上那个“偷吃”丹药的背影,有着惊人的神似!
那不是简单的贪吃,那是一种将生命本能、将“食”之欲,融入道法推演的独特法门!
是一种另辟蹊径的“道法自然”!
“我……我好像明白了……”玉笋喃喃自语,一个大胆到近乎荒诞的念头在她心中疯狂滋生。
玄真子的道,太过刻板,强行压制本能,故而与这糖霜琥珀的极致阴寒,与这饕餮炉内蕴藏的、源于生命本初的“食欲”法则格格不入,才会引发如此剧烈的反噬。
而要救他,或许不是用更强的力量去压制,而是……引导他,去接纳,甚至去运用那份被他深深压抑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本能!
她低头,看着玄真子痛苦而苍白的脸,想起他方才吃下苔藓时那副悲壮又羞涩的神情,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扫地的,”她凑到他耳边,用尽力气喊道,试图唤醒他逐渐涣散的意识,“别睡!
听着!
你祖宗……你祖宗不是偷吃!
他是在‘尝’道!
你得学他!
你得‘吃’了它!”
她指着玄真子胸口那团暴走的白光。
“把你那糖块……想象成……想象成最好吃的冰糖葫芦!
用‘吃’的念头,去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