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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种子已播下,静待发芽时(1 / 1)

西苑那场“论道”的余温,

仿佛还黏在苏惟瑾的官袍上,

带着一股子檀香混合着丹砂的奇异味道。

他回到翰林院那间狭小的值房,

关上门,窗外梧桐叶被秋风吹得簌簌作响,更衬得屋内一片寂静。

他没点灯,任由暮色一点点吞噬房间,

也吞噬了他脸上那副恰到好处的恭谨表情。

超频大脑,启动。

化身最精密的仪器开始自检,

方才在西苑的每一帧画面、

嘉靖帝的每一个眼神、

每一句看似随意的话,

都被调取出来,高速分析、复盘。

“小先生……”

苏惟瑾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这个称呼,亲昵得令人心惊,也危险得令人胆寒。

它意味着自己这只偶然飞入皇家视野的“奇鸟”,

终于被那只隐藏在丹房迷雾后的“真龙”当成了有趣的、

甚至可能有点用处的玩伴。

亲近感是有了,但这亲近,

是架在火山口上的,

底下是皇权、党争、

修道这潭深不见底的浑水。

皇帝对那点粗浅的“化学神迹”(蒸馏花露)反应如此热烈,远超预期。

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位少年天子,

对超越凡俗、通往长生或力量的“奇技淫巧”,

有着超乎寻常的渴求。

邵元节那老道靠画符念咒和进献铅汞丸子能得宠,

自己这手“格物致知”包装下的现代知识,岂不是降维打击?

但这棵好不容易才催生出的“信任之树”,

不能只开花不结果。

它必须结出皇帝无法拒绝、

甚至依赖的“果实”。

这果实,光靠偶尔露一手的“科学小魔术”还不够,

得是持续的、能嵌入皇帝日常修行和权力格局中的东西。

明线,在翰林院必须稳扎稳打。

经筵日讲要出彩,

公文誊录要一丝不苟,

偶尔提出的政见(如之前的大同兵变三策)要既显才干又不越矩。

积累清望,打磨资历,这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暗线,则要加速了。

那个在顺德府忘恩负义的假道士,还有几分机灵劲。

可以包装成一个仙风道骨的道士“鹤岑”,

是时候加大投资力度了。

光教他些似是而非的养生口诀和简单的化学把戏(如酸碱变色)还不够,

得给他编个更宏大的“剧本”。

苏惟瑾脑中飞快掠过《凡人修仙传》的框架,

结合葛洪的《抱朴子》、魏伯阳的《参同契》,

开始构思一个适合大明嘉靖年间的“低魔修仙体系”

——从“引气入体”到“筑基结丹”,

功法要玄奥,术语要古雅,效果要…

嗯,主要靠心理暗示和一点草药学、心理学技巧。

要让鹤岑相信,更要让嘉靖帝相信,

这是一条可行的“登仙之路”。

鹤岑,将成为他打入皇帝修道核心圈、

甚至取代邵元节的棋子,

一个长期潜伏的“终极后手”。

想到邵元节今日那强装镇定却难掩阴鸷的眼神,

苏惟瑾就知道,这道坎没那么容易过。

还有张璁那帮靠“大礼议”起家的新贵,

自己这突然冒起的“帝心知己”,

怕是早已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妒火已燃,暗箭需防。

而所有这些谋划,最大的障碍,

不是邵元节,也不是张璁,

而是那无孔不入的厂卫!

东厂的番子,锦衣卫的缇骑,

尤其是现在那位年轻精明、

深受帝信的指挥使陆炳手下的锦衣卫,

堪称大明中期最强的特务机构。

自己任何一点不寻常的举动,

与外界(尤其是顺德府)的秘密联络,都可能被放大镜盯着。

信息的传递,必须绝对安全,

不能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超频大脑开始搜索信息加密技术。

复杂的密码学这个时代无法实现,

但一些简单的替代法、移位法,

结合只有双方才懂的暗语、书籍代码

(比如用《洪武正韵》某页某行某字对应真实信息),

在这个时代,已经是超越维度的保密手段了。

需要精心设计一套联络密码,

用于和鹤岑、以及周大山等少数核心助力进行单向或双向沟通。

“呼……”

苏惟瑾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仿佛要将满脑子的算计都倾泻出来。

暮色已深,值房内漆黑一片,

只有他的眼眸,在黑暗中亮得惊人,

如同蛰伏的猎豹。

种子已经播下,明线暗线交织成网,

现在就静待它们,

在时代的土壤里,悄然发芽了。

翌日,翰林院的气氛明显有些微妙。

苏惟瑾刚在值房坐定,

同科的庶吉士李振业就端着茶杯晃了过来,

脸上堆着假笑:

“苏兄,昨日又蒙陛下召见?

听说还在西苑待了许久?

真是简在帝心,羡煞我等啊。”

这话听着是恭维,

实则夹枪带棒,

暗指他不在本职岗位,专营君前。

几个竖着耳朵的同僚也投来探究的目光。

苏惟瑾头也没抬,继续慢条斯理地磨墨,

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李兄说笑了。

陛下垂询几句古籍校勘的细节,

愚弟才疏学浅,战战兢兢,

生怕答错,岂敢当‘简在帝心’四字?

倒是李兄前日那篇《漕运利弊疏》,

剖析深入,听说王阁老都称赞有加,

才是真才实学。”

他轻巧地把话题引开,

顺便捧了对方一句,既化解了攻势,

又显得谦逊得体。

李振业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讪讪地笑了笑,没趣地走开了。

苏惟瑾心中冷笑,

这点道行也来试探?

超频大脑早就分析过翰林院这些人的性格和背景,

李振业不过是张璁门下一条喜欢吠叫的狗而已。

打发走苍蝇,苏惟瑾铺开一张空白的稿纸,

看似在草拟一篇无关紧要的史论注解,

笔尖却悄然划动着一些外人看来毫无意义的符号和数字。

他正在设计那套联络密码。

核心是一本常见的《千家诗》,

以及只有他和周大山才知道的、

儿时在沭阳河边某个秘密基地的方位坐标。

诗句序号、字数、偏旁部首,

结合坐标偏移量,就能组合成一套看似杂乱无章,

实则内含玄机的密码本。

即便密信被截获,

在不懂规则的人看来,

也不过是孩童的涂鸦或者疯子的呓语。

他写得极其缓慢,

偶尔还停下来,蘸点墨,

像是在斟酌词句,

实则是在反复演算加密规则的可靠性和易用性。

必须确保周大山那边能轻易理解并执行。

这需要绝对的默契和信任。

正当他沉浸其中时,

门外传来一阵略显嘈杂的脚步声,

还伴随着几声刻意提高的谈笑。

只见礼部侍郎张璁,

在一群低阶翰林簇拥下,缓步走了进来。

张璁今日穿着簇新的绯袍,

面色红润,意气风发,

显然刚在别处得了彩头。

他目光在值房内一扫,

看似随意,却精准地落在了苏惟瑾身上。

“苏修撰真是勤勉啊,

这般早就来用功。”

张璁走到苏惟瑾案前,

声音不高不低,却足以让整个值房的人都听见。

他瞥了一眼苏惟瑾面前那张“涂鸦”般的稿纸,

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是在构思什么惊世大作?

还是……在为陛下参详玄机啊?”

最后一句,拖长了音调,意味十足。

值房内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

张璁这是直接发难了,

把苏惟瑾往“谄媚君上、不务正业”的火架上烤。

苏惟瑾心中警铃微作,

但面色不变,从容起身,拱手行礼:

“张部堂。”

他拿起那张稿纸,坦然展示。

“让部堂见笑了。

下官正在尝试一种新的记忆之法,

辅助背诵经籍。

胡乱画些符号,帮助联想记忆,让学士见笑了。”

他语气诚恳,甚至带着点不好意思。

“至于参详玄机,下官愚钝,

于道典一窍不通,

昨日面圣,也只是陛下垂询几句寻常学问罢了,岂敢妄谈玄机?”

他解释得合情合理,姿态放得极低,

直接把张璁扣过来的“高帽”轻轻巧巧摘了下来,

还顺带表明自己只是回答“寻常学问”,撇清了干系。

张璁没想到他应对得如此滴水不漏,

准备好的后续讥讽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他盯着苏惟瑾看了两秒,

皮笑肉不笑地说:

“哦?记忆之法?

苏修撰果然奇思妙想。

不过,你等翰林清贵,

终究还是要以经史文章立身,

些末小道,偶尔为之尚可,切莫本末倒置才好。”

这话看似劝诫,实则教训意味浓厚。

“部堂教诲的是,下官谨记。”

苏惟瑾再次躬身,态度恭顺得挑不出一点毛病。

张璁像是一拳打在了空处,

浑身不得劲,冷哼一声,

拂袖转身走向自己的座位。

周围那些等着看热闹的翰林,

见主角如此“怂”,也觉无趣,纷纷散去。

苏惟瑾缓缓坐下,

目光掠过张璁的背影,

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冷芒。

装逼?踩着我立威?

可惜,你找错了对象。

现在的隐忍,不过是懒得在你这条小水沟里翻船。

等我的种子发芽长大,

长成参天大树时,

看你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这脸,先记下了,日后自有连本带利打回来的时候。

他重新拿起笔,在那张“记忆法”稿纸上,

继续勾勒着外人看不懂的密码符号。

心中的棋盘,却更加清晰。

明枪暗箭,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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