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辟尘,此事非同小可,你从何得知?”
左游仙死死盯着辟尘,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怀中的长剑似乎感应到主人的心绪,发出低微的嗡鸣,子午罡气引而不发,使得他身周的空气都微微扭曲。
尤鸟倦猛地从歪坐的姿态弹起,周身那逆乱的气劲不受控制地外溢,将身旁的几只牛油巨烛压得火苗骤缩,光影剧烈晃动,映得他丑陋的面容愈发狰狞:
“放你娘的屁!天魔大法十八层是那么容易突破的?祝玉研要真有那本事,早就一统圣门了,还用等到今天?!”
尹祖文把玩着茶杯盖的纤细手指已然僵住,缓缓放下杯盖,阴柔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极其严肃的神情,目光如针般刺向辟尘,沉声道:“荣会长,若此言为虚,动摇军心尚是小事,将我等置于万劫不复之地,你可担待得起?”
他刻意用了“荣会长”这个称呼,提醒辟尘此刻大家是利益同盟,莫要信口开河。
辟尘面对众人的质疑,脸上那富态的笑容不变,慢悠悠地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呷了一口,才不紧不慢地说道:
“诸位稍安勿躁。若非有确凿消息来源,辟某岂敢在此危言耸听?”
说着,目光转向密室一侧看似毫无缝隙的石壁,提高了些许音量:“守玄老弟,看来还需要你亲自来解释一番了。”
轻微的机括声响起,一道暗门悄无声息地滑开。阴影中,缓步走出一人。
此人身材高瘦,面容带着几分阴鸷,眼神流转间,带着一种源自同宗同源,却又更为幽深难测的意味。他身穿暗紫色长袍,行走间步履无声,仿佛幽灵。
正是阴癸派长老辟守玄。
“辟守玄?”
“你果然是你!”
左游仙和尤鸟倦几乎同时低呼,眼神惊疑不定,尹祖文瞳孔微缩,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位阴癸派的长老。
辟守玄的出现,无疑为辟尘的话增加了极大的分量。目光扫过在场众人,阴鸷的脸上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沙哑着嗓子开口道:“诸位,别来无恙。”
辟守玄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仿佛能钻进人的心底,这正是他辅修天魔秘术与摄魂术的体现。
“守玄老弟,将你知道的情况,跟大家说说吧。”辟尘抬手示意。
辟守玄点了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但很快被阴冷所取代:“辟师兄所言非虚。师姐她的确已触摸到了第十八层的门坎。虽然据我观察,尚未完全稳固,气息偶有波动,但那份磅礴深邃的魔功底蕴,远非昔日第十七层巅峰时可比的。我敢断言,其实力,已在昔日全盛时期的石之轩之上。”
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嫉恨:“或许,这正是她敢公然背离圣门,投入那天道盟怀抱的底气所在。”
“十八层”
左游仙喃喃道,脸色更加难看。石之轩的厉害,他们是深有体会的,若祝玉研真的超越了全盛时期的石之轩,那
尤鸟倦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啐道:“他娘的!这还怎么玩?席应那厮在成都,被单美仙和绾绾那两个娘们联手就给宰了!安隆那死胖子如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手下的天莲宗崽子们倒是在给绾绾那丫头片子跑腿,安隆八成也步了席应的后尘!现在祝玉研这老婆娘又突破了十八层天道盟加之阴癸派,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提到席应之死和安隆失踪,让在场众人的心头又是一沉。单美仙身为祝玉研的女儿,与绾绾联手便能击杀“天君”席应,这固然有席应轻敌的因素,但也足以说明如今依附于天道盟的阴癸派尖端战力何其强悍。而安隆的失踪和天莲宗的易主,更是证明了天道盟集成手段的酷烈。
尹祖文深吸一口气,看向辟守玄:“辟长老,既然你深知祝玉研已突破在即,实力暴涨,为何还要?”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很明显,为何还要与她们为敌?
辟守玄脸上闪过一丝怨怼,冷哼道:“为何?尹先生可知,如今的阴癸派,早已非昔日的阴癸派了!祝玉研为了向那天道盟表忠心,立下了不知多少严苛规矩!法难诸位都知道吧?不过是因为行事稍逾法度,触犯了新规,便被祝玉研亲自出手,以雷霆手段击毙!那可是跟了她几十年的老人!”
辟守玄猛地提高声音,带着愤懑和不平:“如今派内人人自危,动辄得咎,往日里快意恩仇的圣门作风荡然无存!稍有异议,便是‘违背盟规’,‘其心可诛’!长此以往,阴癸派还是阴癸派吗?不过是天道盟麾下一条被拴紧了链子的狗罢了!我辟守玄,羞与为伍!”
这番话半真半假,既有对祝玉研铁腕手段的真实不满,也有为自己背叛行为查找的冠冕堂皇的理由。但无疑,法难被祝玉研亲手击毙这件事,极大地动摇了阴癸派内部的人心,也给了辟守玄可乘之机。
左游仙沉吟道:“如此说来,阴癸派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这倒是个好消息。但即便如此,面对突破在即的祝玉研,我们有何胜算?”
辟守玄阴恻恻地笑了笑,笑容中带着一丝得意与狠毒:“师姐天纵奇才,我辈不及。然,天魔大法第十八层,玄奥无比,并非毫无破绽。尤其在她功力未稳,心神与天地交感的特定时刻,会有一个极其短暂、却是千载难逢的‘虚弱期’。那时,她的防御和反应都会降至最低!”
环视眼神骤然亮起的众人,辟守玄继续抛出一个重磅筹码:“此外,师姐对那绾绾,视若己出,寄予厚望,乃是她最大的执念与破绽。若能以绾绾为饵,或可引她入彀,在她心神激荡、牵挂徒儿安危之时,极易触发其功法反噬,至少也能让她无法发挥全力,甚至心神受创!”
尤鸟倦听得心痒难耐,迫不及待地追问:“那‘虚弱期’在何时?又如何确定?还有,杨公宝库呢?你刚才说宝库入口在长安,此事当真?!”
他最关心的,终究还是邪帝舍利。
辟守玄与辟尘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由辟尘接口道:“根据我等多方打探、结合天象推算以及守玄老弟的内部消息,最有可能的时间,便在十日之后,腊月初五,子夜时分。那时,月隐星晦,正是一年中阴气最盛,亦是最适合天魔功运转极致的时刻。祝玉研若要稳固境界,冲击圆满,必不会错过此良机。而地点”
辟尘再次用手指蘸了茶水,在光滑的紫檀木桌面上,缓缓而清淅地写下了“长安”二字。
“她竟敢去长安?”
左游仙瞳孔微缩,感到有些意外。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
辟守玄阴声道:“李唐注意力多在东方王世充以及北方的窦建德身上,长安城内看似戒备森严,实则对于我等而言,仍有诸多隐秘角落可供周转。更重要的是”
“杨公宝库的入口,就在长安!而且,开启宝库的关键线索,极有可能就掌握在祝玉研和绾绾手中!她此行,一为借助长安地气与天时稳固修为,二为就是冲着宝库而去!若能得手,其中富可敌国的财富尚在其次,那能助人突破武道瓶颈、蕴含无上魔功的邪帝舍利”
“邪帝舍利!”
尤鸟倦呼吸再次粗重起来,眼中贪婪几乎化为实质:“老子一定要得到它!有了它,什么祝玉研,什么石之轩,什么天道盟盟主,统统都要跪在老子脚下!”
左游仙虽然不象尤鸟倦那般失态,但眼神中也闪铄着炽热的光芒。子午罡气与壬丙剑法若能得到邪帝舍利之助,突破瓶颈,他自信绝不会逊于任何人。尹祖文则是想到了太子李建成对财富和宝库的渴望,若能借此立下大功,他在李唐的地位将更加稳固。
辟尘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暗笑,知道邪帝舍利这个鱼饵已经牢牢钩住了这些贪婪的鲨鱼。呵呵一笑,抚掌道:“看来诸位都已明白其中关窍。那么,十日之后,腊月初五,长安城内,便是我们为阴后送行,并开启宝库,共襄盛举之时!”
尹祖文压下心中的激动,恢复了一贯的阴柔冷静,看向辟守玄:“届时,还需辟长老及时提供祝玉研在长安的确切藏身之处,并尽力稳住阴癸派内部,勿使其他人前来搅局。”
辟守玄微微颔首,承诺道:“尹先生放心,守玄自当尽力。派内人心浮动,闻采婷等人亦对祝玉研新政不满,我会设法周旋。”
左游仙缓缓抚过冰冷的剑鞘,语气森然如北风刮过剑刃:“吾之壬丙剑,久未饮宗师之血了。祝玉研的脖子,想必足够坚硬。”
尤鸟倦舔了舔肥厚的嘴唇,狞笑声在密室内回荡:“嘿嘿,算老子一个!老子倒要看看,突破了十八层的天魔大法,能不能扛得住老子的逆行气劲!等宰了那老婆娘,宝库里的东西,老子要先挑!”
辟尘脸上的笑容愈发和煦,仿佛在敲定一桩皆大欢喜的大生意:“好!既然如此,我等便歃血为盟,精诚合作!具体伏击地点、人手调配、撤退路线等细节,还需仔细推敲。长安乃李唐腹地,尹先生还需全力动用太子关系,为我等行动提供便利,并确保消息绝对封锁,绝不能走漏半点风声给天道盟那边。”
“这是自然。”
尹祖文郑重点头:“太子殿下会动用‘影卫’的力量,为诸位清扫障碍,并提供必要掩护。长安城内,亦有几处绝对安全的秘宅可供使用。”
辟尘满意地点点头,举起早已凉透的茶杯,以茶代酒,目光扫过左游仙、尤鸟倦、尹祖文,最后落在辟守玄身上:“那么,便预祝我等,马到功成!斩玉研,夺宝库,共享圣门霸业!”
“干!”
左游仙、尤鸟倦、尹祖文,乃至刚刚投诚的辟守玄,纷纷举杯。几只茶杯在空中虚碰,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烛光下,几张或富态、或枯槁、或狰狞、或阴柔、或阴鸷的面容上,被跳动的火焰映照得明暗不定。
在绾绾铁腕推行清丈田亩、核定户籍,宋师道全力整编新军的同时,一系列更为精细、影响更为深远的政策,也在易华伟的授意下,如同涓涓细流,渗透到四川的方方面面。
“合兴隆”原本就涉足银钱业务,如今被彻底改组为“天道盟蜀中钱庄”,并迅速在成都、渝州、锦官城等主要城市设立分号。
易华伟下令,以天道盟库藏的金银以及新集成的盐、铁、蜀锦等大宗货物为储备,尝试发行定额的“天道金票”。此票可在任何一家分号兑换等额金银,或直接用于缴纳赋税、与天道盟商号进行大宗交易。
此举极大便利了商旅,降低了携带巨款的风险,促进了商业流通。同时,钱庄开始有选择地向信誉良好的商贾提供低息贷款,扶持合规经营,打击过去民间高利贷的猖獗。初期虽遭遇部分豪强和旧式钱庄的抵制,但在天道盟强大的信用背书和行政力量推动下,“天道金票”的信誉迅速创建,开始取代部分笨重的金属货币。
另外,易华伟还下令将原属于独尊堡、巴蜀联盟的大型矿场、冶铁坊、织锦作坊等,全部收归“天道盟工造司”统一管理。来自总舵及江南地区的熟练匠师被派驻各主要工坊,担任技术主管。
在綦江铁坊,匠师们带来了改进的“灌钢法”,使得生铁产量和钢的品质显著提升;在成都锦官城,新的提花机和染色技术被引入,蜀锦的花色与产量得以优化;在盐井,采用了新的汲卤和煎盐技术,效率提高,成本下降。
这些官营工坊不仅负责生产军械、铠甲以满足新军须求,更开始大规模生产优质的农具、铁锅、布匹等民用物资,以相对公道的价格投放市场,平抑物价,同时也在悄然改变着传统的手工业生态。(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