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直呼本宫名讳?”
薛素素的声音陡然转冷,凤眸中最后一丝温情被寒冰封存。
“唐寅,看清楚了,站在你面前的,是大明皇贵妃!”
每一个字,都象一根冰冷的针,刺入唐伯虎的骨髓。
皇贵妃……
他跟跄半步,胸口一阵翻江倒海的屈辱感几乎让他窒息。
逃!
这个念头疯狂滋生,可双腿却重如千钧,无法挪动分毫。
他曾决绝地抛下过她一次。
今日,难道要再当一次狼狈逃窜的懦夫吗?
“……是,草民失言,还请贵妃娘娘恕罪。”
唐伯虎最终选择了低头,喉咙里满是苦涩。
他认了。
这是他欠她的。
眼前的女子,宫装华贵,风华绝代,是他再也无法触及的云端仙子。
而自己,不过是个刚从泥泞里爬出来的田舍翁,只能仰望她的裙摆。
“跪下。”
薛素素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命令一个死物。
“什么?!”
唐伯虎猛然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往日种种,那些桃花庵下的低语,画卷前的相视一笑,她都忘了吗?
她竟能如此绝情?
“本宫说,跪下!磕头!”
薛素素的声音陡然拔高,怒意如实质般压来。
她凭什么不怒?
当年他拂袖而去,她孤苦无依,是净音天国收留了她,是尊圣主姚光将她从绝望的深渊中拉起,一步步成为执掌画道权柄的圣主。
那些年,她的心早已在无尽的研磨中化为死灰。
她所承受的一切,皆拜眼前这个男人所赐!
她曾无数次幻想过重逢的场景,要用净音天国的无上权势,将这个男人狠狠踩在脚下,让他尝尽自己当年万分之一的痛苦!
可他是唐伯虎,是名满天下的大明“诗画双绝”。
动他,就是打大明的脸。
为了私仇,牵连净音天国的姐妹们,她做不到。
所以,当刺杀嘉靖的任务下来时,她毫不尤豫地站了出来。
以圣主之尊,为潜入宫闱,不惜沦为秦淮河畔的艳妓。
这是奇耻大辱!
但也是她唯一能报答恩情,并亲手了结这段孽缘的机会!
“唐寅,宫里的规矩,没人教过你吗?”薛素素的声音再次变得冰冷。
唐伯虎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跪?
按大明律法,君臣有别,他一个白身,见了皇贵妃,理应下跪。
可他们曾是恋人啊!
如今,只剩下冰冷的法度了吗?
男儿膝下有黄金,他唐伯虎一生放浪形骸,何曾对人屈膝!
然而,合一境八重天的敏锐感知,却清淅捕捉到了她那华美宫装下,剧烈起伏的心跳。
呵,女人。
你的心,不也乱了吗?又何必戴着这副冰冷的面具。
唐伯虎心中自嘲。
他带给她的伤痛,或许只有用这种方式才能偿还。
跪!
就当是还债!
他缓缓弯下膝盖,准备用一场屈辱,来了结自己的过去。
他用尽最后的温柔,轻声道:“素素,别气了。当年……是我的错,你要如何罚我,我都认……”
话音未落,一股极致的杀意凭空而生!
那不是真元,不是气劲,而是一种更诡异、更阴冷的力量!
周遭的光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抽走,空气变得粘稠如墨,一缕缕漆黑的线条在虚空中勾勒,化作一道饱含死寂与凋零之意的笔锋,朝着他的眉心无声无息地刺来!
画道杀机!
唐伯虎浑身汗毛倒竖,一股死亡的寒气从尾椎直冲天灵盖!
退!
他想也不想,合一境八重天的修为在瞬间爆发到极致,身形化作一道残影,向侧后方暴退丈许!
“嗤!”
他原先站立之处,坚硬的金砖地面上,多出了一道深不见底的黑色划痕,仿佛大地被利刃切开了一道伤口,边缘处的一切生机都在被那股黑意疯狂吞噬!
好恐怖的力量!
唐伯虎冷汗涔涔,难以置信地盯着薛素素。
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何看不透她的修为了。
不是什么法宝遮掩。
是她的境界,早已远远凌驾于自己之上!
“你要杀我?”唐伯虎失声惊呼,随即一个更可怕的念头涌上心头,“不对!这股力量……是大乘境!你是……净音天国的‘画字圣主’?”
薛素素秀眉紧蹙,绝美的脸庞上杀机毕露。
失手了?
她暗骂自己那一瞬间的心软。
她以言语相逼,就是要乱他心神,为这必杀一击创造机会。
大乘境的力量一旦全力施展,必然会惊动整个紫禁城。唯有这融入了画道法则的无声刺杀,才有机会一击毙命。
谁能想到,这个终日流连花丛的浪子,灵觉竟敏锐到了如此地步!
她只削弱了三分力道,竟被他逃了!
“画圣主……怎么会是皇帝的妃子?”
最初的震惊过后,唐伯虎的脑子疯狂运转,一个让他遍体生寒的猜测浮现。
“难道……你是潜入皇宫,行刺陛下?”
薛素素的眼神彻底化为一片死寂。
暴露了。
那就杀!
哪怕拼着身份暴露,惊动整个皇宫,也绝不能让他活着离开这里!
她比任何人都了解这个男人。
放浪是他的伪装,狂傲是他失意的面具。
一旦给他一个为国尽忠、青史留名的机会,他会毫不尤豫地变成大明最忠诚的那条狗!
就在薛素素周身气息暴涨,准备不计代价出手时——
“吱呀——”
殿门外,传来一声轻微的脚步声,以及一个太监不阴不阳的嗓音。
“贵妃娘娘,陛下听说唐先生在此,特命老奴送来几样江南新贡的笔墨纸砚,说要亲眼看看,唐先生是如何为娘娘画出那绝世容颜的。”
吕芳!
唐伯虎和薛素素的脸色,在同一时间,变得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