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秀一听,差点被茶水呛到,哭笑不得地看着他。
这小胖子,显然是打出瘾头,彻底进入“古惑仔”模式了。
“目前没有了!”赵德秀没好气地打断他的畅想,“你当这是砍瓜切菜呢?不过”他话锋一转,带着一丝引导,“以后有机会,带你去北边砍真正的鞑子,那才叫一个痛快,那才是真男儿该干的仗!”
贺令图一听,眼睛瞬间亮得象两盏小灯笼,激动地一拍大腿:“真的?!秀哥儿你可不能骗我!那可太好了!砍那些异族鬼子,才够劲!比揍这种窝里横的软蛋强多了!”
就在赵德秀和贺令图在茶摊轻松闲聊的同时,王继勋在街头被一群不明身份之人打成重伤,并被巡检司抓走的消息,已经由王府的管家,以最快的速度,递进了深宫。
淑娴殿内。
王贵妃正坐在铺着软垫的榻上,逗弄着自己刚满两岁不久的儿子赵德芳。
小家伙穿着绸缎小袄,虎头虎脑,正咿咿呀呀地试图抓住母亲手中一个色彩鲜艳的布老虎。
在这个时代,生下皇子固然是莫大的荣耀和资本,但真正艰难的,是让这娇嫩的孩子平安长大成人。
没有现代医疗条件的保障,婴幼儿极其脆弱,一场风寒、一次腹泻,都可能夺走他们的小生命。
尤其是赵德芳,他出生的时候,正赶上汴梁城内局势最为动荡不安的时节,王氏因为受了惊吓和奔波,动了胎气,导致不足月就生下了他。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这个先天不足的孩子保不住了,连郎中都暗自摇头。
许是上天垂怜,也许是这孩子命不该绝,他竟然顽强地活了下来,并且一天天长大。
正因为得来不易,王贵妃对这个儿子更是倾注了全部的心血,生怕他有半点闪失。
“贵人,家里有急信送来!” 一名穿着体面、神色慌张的贴身宫女急匆匆地走进大殿,连礼仪都顾不上。
这是王贵妃从娘家带进宫的陪嫁丫头,是她最信任的心腹。
王贵妃抬起头,看着宫女慌乱的神色,心头莫名一紧,一种不好的预感浮现。
她强自镇定,轻声问道:“怎么了?慌慌张张的。是不是是不是继勋他又在外面惹什么事了?”
对于自己这个被宠坏了的弟弟,王贵妃实在是再了解不过。
他在外面花天酒地,惹事生非的消息,即便在这深宫之中,她也偶有耳闻。
每次她都会去信严厉训斥,可王继勋的回信永远是“知道了”、“下次不敢了”之类的敷衍之词,转头就忘得一干二净。
好不容易,她借着生下皇子的功劳,磨破了嘴皮子,才说动官家赵匡胤给王继勋安排了一个内殿供奉官的清贵闲职,指望着他能稍微收敛些,走上正途。
谁知他安分了没几天,官家御驾亲征的消息传来。
王贵妃担忧弟弟的安危,生怕他在战场上有个闪失,让王家断了香火,不得已,再次舍下脸面,苦苦哀求赵匡胤,最终才特旨将王继勋留在了汴梁。
为了这个不成器的弟弟,王贵妃自问已经做到了一个姐姐所能做的一切,操碎了心。
当听到家中又来急信,王贵妃的第一反应就是一阵头疼。
宫女快步走到榻前,将信双手呈给王贵妃。
她将玩得正开心的赵德芳小心地放进一旁精致的木摇篮车里。
然后深吸一口气,用微微颤斗的手指拆开了信封,抽出信纸,急切地看了起来。
信是王府管家所写,字迹潦草,充满了惊恐。
“啊——!”
王贵妃只看了一半,就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眼前猛地一黑,手中的信纸飘然滑落。
她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软绵绵地就向后倒去。
“娘娘!娘娘!” 宫女眼疾手快,惊呼着一步抢上前,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抱住了王贵妃瘫软的身体,避免了她直接摔在地上。
“娘娘!您怎么了!您别吓奴婢啊!” 宫女看着王贵妃瞬间失去血色的脸和紧闭的双眼,带着哭腔朝着殿外尖声喊道:“快来人啊!快叫御医!娘娘昏倒了!快啊!”
淑娴殿内顿时乱作一团。
宫女们惊慌失措地跑进跑出,有的去扶王贵妃,有的赶紧去请御医,有的去禀报圣人。
很快,得到消息的贺氏也匆匆赶了过来。
作为统摄六宫的圣人,她于情于理都必须亲自前来探视处理。
贺氏在一众宫女太监的簇拥下,步履迅疾地走进淑娴殿。
她一进殿就听到了内室传来王贵妃带着哭腔的呼喊声。
“我弟弟我弟弟他你们放开我我要去救我弟弟”
“怎么回事?出了什么事!” 贺氏沉声问道,脚步不停,径直往里走。
殿内的宫女太监见到贺氏驾到,纷纷行礼:“参见圣人!”
贺氏没有理会,直接来到内室榻前。
只见王贵妃半躺在榻上,脸色苍白如纸,泪痕纵横,头发也有些散乱,完全没了平日里的娇媚仪态,眼神涣散,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弟弟。
宫女连忙搬来一张铺着软垫的凳子放在榻边,贺氏坐下,握住王贵妃一只冰凉的手,“妹妹,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昏倒?快跟吾说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王贵妃听到贺氏的声音,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反手紧紧抓住贺氏的手,泣不成声,语无伦次地说道:“姐姐圣人姐姐!是,是我弟弟继勋!他他在大街上,被人被人打成了重伤,生死不知!呜呜呜我就这么一个弟弟啊!他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们王家可就可就绝后了啊!”
说到伤心处,她更是悲从中来,伏在榻上放声痛哭,肩膀剧烈地耸动着。
贺氏听完,秀眉蹙得更紧。
弟弟被打,反而被抓进大牢?
这于情于理都说不通啊!
她敏锐地感觉到,这件事背后绝不简单。
她轻轻拍着王贵妃的手背安抚着,追问道:“妹妹你先别急,慢慢说。”
王贵妃此刻心乱如麻,哪里知道什么具体缘由,她只是用力摇头,哭道:“刚才家中管家送信来信上说,继勋被打得没人样了,手指都都被人砍了一根呜呜呜姐姐,我就这么一个弟弟,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贺氏看着王贵妃这副悲痛欲绝的模样,心中叹了口气。
她沉吟片刻,柔声安慰道:“妹妹,你先别哭了,哭坏了身子,德芳怎么办?你放心,吾命人去巡检司打听一下具体情况,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先把心放宽,好生休息,御医,贵妃身子如何?”
一旁的御医连忙躬身回道:“回圣人,贵妃娘娘乃是急火攻心,一时气血上涌才致昏厥。臣已施针,暂无大碍,但需静养,万不可再受刺激。”
贺氏点点头,对王贵妃道:“听到了吗?御医让你静养。你好生歇着,吾这就去安排人打听消息。”
她又对周围的宫女太监严厉吩咐道:“好生伺候贵妃。”
“是!圣人!” 宫女太监们齐声应道。
王贵妃见贺氏答应帮忙,如同溺水之人抓到了浮木,连声道谢,情绪也稍微平复了一些:“谢谢圣人!谢谢姐姐!妹妹妹妹感激不尽!”
贺氏站起身,又看了一眼摇篮车里懵懂无知,玩着布老虎的赵德芳,心中暗暗摇头。
她整理了一下衣袖,在宫人们的恭送下,离开了淑娴殿。
一出殿门,她的脸色便沉静下来,对身边的心腹女官低声吩咐道:“去,悄悄打听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