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发晚了)
两方人马不期而至。
贺令图大摇大摆地占据了街道中央,正好与对面同样目中无人的王继勋一行人堵了个正着。
街道两旁的商铺伙计和行人眼见这两拨气势汹汹的人马,都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或躲在门后,或缩在街角,既害怕被殃及池鱼,又忍不住想看这场难得的热闹。
贺令图充分发挥了他从“古惑仔”电影里学来的精髓,下巴抬得老高:“喂!前面那个穿得跟花蝴蝶似的家伙!好狗不挡道!没看见小爷要过路吗?赶紧把路给小爷让开!别碍着眼!”
这口气,这姿态,分明就是故意找茬。
王继勋平日里在汴梁城,尤其是在外城,那也是横着走的主儿,仗着姐姐是贵妃,谁不给他几分薄面?
何时被人如此当街辱骂过?
而且还是被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胖得象个球似的家伙辱骂!
他脸上那层精心扑抹的白粉,似乎都因为瞬间涌上的怒气而微微龟裂。
“你谁啊?!”王继勋强压着火气,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他还不算完全没脑子,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贺令图。
对方年纪虽轻,但身上那身绛紫色的团花锦袍可不是一般人敢穿的,这是只有顶级勋贵和皇室近支才有资格使用的服色。
寻常官员或者富商之家,就算再有钱,也没这个胆子和资格如此招摇过市。
这让他心里不由得掂量了一下对方的来头。
听到王继勋带着惊疑的询问,贺令图脸上的倨傲之色更浓,他嗤笑一声,“瞎了你的狗眼!连小爷我都不认识,还敢在汴梁城里混?看你这一身骚包样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最后说一遍,滚开!再不让路,就别怪小爷用拳头帮你长长记性!”
王继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胸中怒火翻腾,但残存的理智还在告诫他,对方可能来头不小。
他飞速地在脑海里过滤着汴梁城里有哪些是他惹不起的。
然而,贺令图可没耐心等他慢慢思考。
见王继勋迟疑不动,他立刻把眼一瞪,声音又拔高了一个八度,“你特么聋了是不是?!小爷的话听不见?!”
话音未落,他身后那五个贺府护卫“唰”地一下,同时从后腰抽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短棍。
王继勋身后的护卫见状,虽然心下也有些发怵,但职责所在,还是立刻上前,将王继勋紧紧护在中间。
他们平日里跟着王继勋作威作福,多半是靠报出名头就能吓住人,很少需要真正动手,因此出门时根本没想过要带武器。
此刻面对对方明显有备而来的木棍,气势上先就弱了三分。
王继勋看着对方护卫手中那闪着乌光的木棍,再看看自己这边手无长物的手下,脸色变得铁青。
他死死咬着后槽牙,腮帮子上的肌肉都在跳动。
好汉不吃眼前亏!
这点生存智慧他还是有的。
他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字,对身边的护卫头领吩咐道:“把路让开。”
王继勋的突然退让,反倒让一心找茬的贺令图愣了一下。
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啊?
按他“浩南哥”的理解,对方不应该暴跳如雷,然后直接动手,自己再“正当防卫”将其暴揍一顿吗?
这怂得也太快了吧?
不过,贺令图毕竟是受过赵德秀“古惑仔”故事深度“熏陶”的人,找茬碰瓷的功底那是相当扎实。
他眼珠一转,脸上不屑的笑容更加夸张,他朝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唾沫。
“呸!我当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原来就是个银枪蜡枪头!还没动手就怂了?就这?啥也不是!废物一个!”
他骂骂咧咧着,重新迈开那六亲不认的八字步,手扇着扇子,大摇大摆地就往前走去。
然而,就在他与王继勋擦肩而过时,贺令图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侧过头,用眼角馀光极其轻篾地瞥了一眼近在咫尺的王继勋。
他用一种居高临下、教训下人的口吻,慢悠悠地说道:“哼,算你还有点眼色。记住了,以后出门把招子放亮点!下次再遇见小爷我,恭躬敬敬地靠边站好,给小爷行个礼问声好!没规矩的东西,真给你家大人丢脸!”
“你!” 王继勋闻言,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整张脸瞬间涨得通红发紫,连脖子上都爆起了青筋。
他双拳死死攥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的肉里,浑身都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屈辱而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斗起来。
欺人太甚!
简直是欺人太甚!
他王继勋长这么大,何时受过这等窝囊气?
而且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死胖子如此羞辱!
先是骂他是狗,接着嘲讽他是废物,现在更是直接把他当成了可以随意呵斥的下人!
这已经不是在打他的脸了,这是在把他和他王家的脸面按在地上用脚踩!
任谁脾气再好,也受不了这一而再、再而三、蹬鼻子上脸的侮辱!
他猛地转过头,眼中燃烧着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死死地瞪向近在咫尺的贺令图,那眼神凶狠得象是要将他生吞活剥。
贺令图要的就是他这个反应!
看到王继勋终于忍不住瞪向自己,“哟呵!你小子还敢瞪小爷?!给你脸了是不是?!”
话音未落,贺令图那肥胖却异常灵活的身躯猛地一个前冲,右手攥紧的拳头结结实实地砸在了王继勋那张扑满了白粉的“俊脸”上!
“砰!”
这一拳来得太过突然,太过迅猛!
谁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憨憨的胖子,动手竟然如此干脆利落,说打就打,没有丝毫尤豫!
王继勋猝不及防,只感觉眼前一黑,一股剧痛从面部瞬间传遍全身,整个人被打得跟跄着向后连退了好几步,差点一屁股坐倒在地。
他下意识地捂住瞬间红肿起来、并且开始渗血的鼻子,脑子里嗡嗡作响,一时间竟然懵了。
“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打!往死里打!出了事小爷担着!” 贺令图一拳得手,更是意气风发,对着身后的贺府护卫们大吼一声。
“揍他们!”
“干!”
得到明确命令,贺府护卫们挥舞着手中的短棍,扑向了王继勋的护卫。
王继勋的护卫们虽然也反应过来,但他们仓促应战,又失了先机,顿时就落入了下风。
贺令图一脚踹开一个试图上前阻拦他的王家护卫,直接奔着王继勋就冲了过去。
这时,王继勋也终于从那一拳的眩晕和剧痛中稍微缓过神来。
鼻血长流,半边脸肿得象馒头,火辣辣的疼痛和前所未有的屈辱,瞬间冲垮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混蛋!老子跟你拼了!!” 他眼睛赤红,也顾不得什么形象和后果了,张牙舞爪地就朝着贺令图反扑过来。
他爹王饶,当年也是排得上号的猛将,凭借手中一把长刀,硬生生从尸山血海的底层小兵,砍到了一方节度使的高位。
王家也算得上是武艺传家。
可惜,自从几年前他爹王饶去世,他姐姐嫁入潜邸,没了严父的管束,王继勋那点武艺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加之这些年无节制地沉迷酒色,纵情享乐,身子早就被掏空了大半,那点功夫底子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些花架子和蛮力。
否则,就凭贺令图那势大力沉的一拳,若是结结实打在面门上,换做普通人,恐怕当场就得昏死过去。
而王继勋只是鼻子流血脸肿,还能叫骂反扑,已经算是他底子比寻常纨绔稍好一点了。
但这点“稍好”,在从小精力过剩、打架经验丰富、而且同样练过武艺的贺令图面前,根本不够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