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安”母亲继续道,“那个工厂本来就是你爸的心血。现在能回到你手里,你爸在天之灵,也能安心了。”
母亲的声音越来越低:“妈知道,你心里对你舅舅有气。但是你舅舅也是我唯一的弟弟啊。你看在妈的份上,帮帮他吧。”
梁子安沉默了片刻。
其实,他本来就打算把工厂买回来,早就计划好了。
只是没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
他看着父亲的遗象,又看了看母亲期待的眼神。
“100万。”梁子安缓缓说道。
江元良抬起头,眼睛里闪过震惊。
“什么?”
“我说,100万。”梁子安看着他的眼睛,“当初你给我100万买下这个工厂,现在我用100万买回来。怎么出去的,就怎么回来。”
江元良的眼框瞬间红了。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母亲也愣住了,随即眼泪流了下来。
“子安”母亲哽咽道,“你这孩子,真的长大了。”
梁子安看着舅舅:“100万够你还银行贷款,帐面上的钱,你将工人安顿好。王虎的债,你自己慢慢处理。”
江元良再也绷不住了,双膝一软,跪了下来。
“子安,舅舅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爸”他的声音里满是愧疚和感激。
“起来吧。”梁子安说道,“明天去律师事务所签合同。对了舅舅,我只要工厂和检测合格的设备,那些库存的劣质配件,被封的机械,你自己想办法处理好,总之别再流到市场上了。”
江元良用力点头:“我明白,我都明白”
母亲走过去,扶起了江元良:“元良,你听到了吗?子安没有怪你。这孩子,心地善良,象他爸。”
江元良抹了把眼泪,看着梁子安:“子安,你比你爸还厉害。你爸要是还在,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一定很高兴。”
梁子安没有回答,只是走到父亲的遗象前,又点了三支香。
“爸,工厂,回来了。”
中午,母亲做了一桌菜。
江元良吃完饭后,主动告辞离开。
母亲送他到门口,叮嘱道:“元良,这次的教训,你要记住。做生意,不能只想着赚快钱,要讲良心。”
“我记住了,姐。”江元良深深地看了母亲一眼,又看了看站在院子里的梁子安,转身离开了。
母亲回到院子里,看着梁子安。
“子安,你不怪妈多管闲事吧?”
“不怪。”梁子安摇摇头,“妈,这个工厂本来就该回到咱们家。您让我用100万买回来,其实是帮了我。”
母亲欣慰地笑了:“你能这么想,妈就放心了。”
她顿了顿,又说道:“子安,妈知道你现在生意做得大,但是千万别忘了,做生意要讲良心。你爸当年就是这样,从来不坑人,所以大家都愿意跟他做生意。”
“我记住了,妈。”
“还有啊,”母亲拉着梁子安的手,“你现在还年轻,别只顾着赚钱。该找对象就找对象,妈还等着抱孙子呢。”
梁子安笑了:“妈,这事不急。”
“怎么不急?你都二十四了!”母亲嗔怪道,“村里跟你一样大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梁子安只能连连点头。
下午三点,梁子安告别母亲,开车回深城。
车子驶出村子,他从后视镜里看到,母亲还站在村口,朝他挥手。
梁子安按了按喇叭,车子驶上了公路。
回城的路上,他想起了刚才在父亲遗象前说的那句话。
“爸,工厂,回来了。”
不是报复,不是施舍,只是让一切回到该在的位置。
100万出去,100万回来。
一分钱没花。
还给舅舅上了一课,换来登门低头道歉认错。
至于其他的嘛
“轰——”
梁子安一脚油门,宝马车加速,融入车流之中。
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梁子安坐在办公桌前,面前摆着三份文档。
第一份,是金承恩的显示屏供货合同补充协议。
第二份,是30万台订单的汇总清单。
第三份,是明天媒体说明会的讲话提纲。
他拿起讲话提纲,看了看lda准备的内容,拿起笔做了几处修改。
开头那句“尊敬的各位媒体朋友”被划掉了,改成了“各位记者,下午好”。
中间那段关于企业文化的描述也被删了,换成了一组数据:雷震子的质量检测报告。
梁子安知道,明天的说明会,媒体想听的不是什么企业文化,而是“这手机为什么能挡子弹”。
他要给他们一个足够专业、足够可信的答案。
修改完讲话提纲后,梁子安抬起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晚上十点半。
工厂的车间还亮着灯,隐约能听到机器运转的声音。
三班倒的工人们,正在赶工生产下一批奇葩机。
梁子安站起来,走到窗边。
窗外不是什么璀灿的城市夜景,只是工业区里一排排厂房的灯光。有的厂房已经熄灯了,有的还亮着,星星点点,象是这座城市最真实的底色。
他转身,拿起桌上的记录本。
翻到第三页,上面写着一行早已写好的字:
“2004年,工厂回归,100万。”
笔尖在纸上停了停,随后在后面了小方框,打了一个√。
梁子安合上笔记本,关掉了台灯。
办公室陷入黑暗,只有窗外工厂车间的灯光照进来。
他拿起外套,推开门走了出去。
楼道里,陈阳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这小子又在加班。
梁子安没有进去打扰他,径直走下楼,朝工厂大门走去。
保安室的老张看到他,立刻站了起来:“梁总,这么晚还不回去?”
“恩,回去了。”梁子安点了点头,“你也早点休息。”
“好嘞!”
梁子安走出工厂大门,外面停着他的宝马车。
他上了车,却没有立刻发动。
而是坐在驾驶座上,点了根烟。
烟雾缭绕中,他想起了今天在老家的一幕幕。
母亲拉着他的手说:“做生意要讲良心。”
舅舅跪在地上说:“对不起。”
还有父亲的遗象,在香烟缭绕中静静地看着他。
梁子安掐灭烟头,摇落车窗,轻轻一弹。
烟头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精准地落进角落的垃圾桶里。
“第三个了,该激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