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子安接起电话:“妈。”
“子安啊。”母亲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带着一丝疲惫,“明天是你爸的忌日,你记得吗?”
梁子安心里一紧。
父亲的忌日,是11月10日。
他怎么可能忘记。
“我记得,妈。”梁子安说道,“明天我一早就回去。”
“恩,那就好。”母亲的声音里带着欣慰,“是该回来拜拜了,你爸走的这段时间,我每天都给他上香”
梁子安听着母亲的话,心里涌起一阵酸楚。
父亲去世后,母亲一直独自住在农村老家。
那是父亲生前买下的一处小院,有两间瓦房,还有一小块菜地。
母亲在那里种菜、养鸡,自给自足。
梁子安曾经劝过母亲来城里住,但母亲拒绝了。
她说,在农村住得舒服,空气好,菜地里种的菜吃着放心。
更重要的是,那是父亲留下的祖宅,她舍不得离开。
“妈,您一个人在家,身体还好吗?”梁子安问道。
“好着呢。”母亲笑了,“我每天种种菜,养养鸡,日子过得挺充实的。倒是你,听说你最近生意做得很大?”
“还行。”梁子安不想让母亲担心,“妈,明天我就回去给爸上香,顺便给您带点东西。”
“不用带,家里什么都有。”母亲说道,“你能回来,妈就高兴了。”
挂断电话后,梁子安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明天是父亲的忌日。
他必须回去。
就算有再重要的事情,也得先放下。
第二天,清晨六点。
梁子安开着宝马车,离开深城,朝着郊区的农村驶去。
车窗外,城市的高楼大厦逐渐被农田和村庄取代。
一个多小时后,梁子安来到了老家村口。
这是一个典型的岭南农村,白墙黑瓦的房子错落有致,村道两旁是成片的菜地。
梁子安把车停在村口,步行走进村子。
熟悉的小巷,熟悉的石板路,还有熟悉的桂花树。
他很快来到了家门口。
这是一座两进的小院,青砖黛瓦,门前有一块小菜地,种着青菜、箩卜、葱蒜。
菜叶上还挂着清晨的露珠。
院子里,母亲正在侍弄菜地。
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布衣裳,头发已经花白,腰板却还挺直。
“妈。”梁子安叫了一声。
母亲抬起头,看到儿子,脸上露出笑容:“回来啦?吃早饭了吗?”
“还没呢。”
“那正好,妈给你煮了粥,还有你爱吃的咸鸭蛋。”母亲放下手里的锄头,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快进屋。”
梁子安跟着母亲走进堂屋。
堂屋正中,供着父亲的遗象。
照片里,父亲笑得很开心,穿着那件他最喜欢的白衬衫。
遗象前的香炉里,还插着几根燃过的香。
梁子安走到遗象前,点燃三支香,恭躬敬敬地插进香炉。
“爸,儿子回来看您了。”
母亲站在一旁,眼框有些发红。
“你爸要是还在,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一定很高兴。”母亲擦了擦眼角,“听说你最近生意做得很大,连电视上都播了?”
“恩,上了央台新闻。”梁子安点点头,“妈,您看到了?”
“村里老张家有电视,我去看了。”母亲自豪地说道,“村里人都说,梁家出了个能人。”
梁子安笑了笑,正要说话,突然听到院子里传来脚步声。
他转过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舅舅,江元良。
梁子安愣住了。
江元良站在门口,整个人憔瘁不堪,头发乱蓬蓬的,眼睛里布满血丝,脸上的胡茬也没刮干净。
他看到梁子安,身体明显僵了一下,随即低下了头。
“子安”江元良的声音有些嘶哑。
梁子安看向母亲。
母亲叹了口气:“子安,你舅舅昨天晚上来的,说有事想求你。我让他今天等你回来,当面说清楚。”
梁子安明白了。
舅舅是来求母亲出面的。
“妈,您先出去一下,我跟舅舅聊聊。”梁子安说道。
“不用。”母亲摇摇头,“大概情况你舅舅已经跟我说了,我也骂了他。我今天就在这里听着。你们舅甥俩的事,总得有个了断。”
江元良站在门口,双手不自然地搓着裤腿。
沉默了几秒,他主动开口道:“子安,舅舅知道,这次是我做错了。我不该为了赚快钱,降低质量标准,结果搞出这么大的事”
梁子安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工厂被封了,王虎要打官司,银行催着还贷款。”江元良的声音越来越低,“我现在真的走投无路了。”
母亲在一旁说道:“子安,你舅舅昨天跟我说了,他想把工厂处理掉。那个工厂,本来就是你爸留下的,现在回到你手里,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梁子安看着母亲,又看了看江元良。
“你要说的就这些吗?”
江元良喉咙滚动了一下,尤豫了一会,最后还是沙哑道:“从一开始我就错了,我不应该打你爸工厂的主意。事实上也证明,工厂交到你手里,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梁子安盯着他。
见他一直低着头,最终叹了一口气。
“舅舅,你打算卖多少钱?”
江元良咬了咬牙:“子安,我知道工厂现在不值钱了。设备折旧,还有那些烂帐你给个合理价就行,我不敢多要。”
母亲走到梁子安身边,拉住他的手。
“子安,你爸在世的时候,最疼的就是你舅舅。”母亲的声音有些哽咽,“你舅舅跟着你爸打拼了这么多年,也是有功劳的。现在他落难了,咱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梁子安看着母亲,心里一软。
谁的面子他都可以不给,但母亲的,必须要给。
母亲和舅舅是亲姐弟,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很深。
父亲在世的时候,也一直把舅舅当亲兄弟看待。
所以前世更能体现出舅舅的无情,和梁子安的意外。
但这些,母亲她不是重生者,这些她并不知道。
但话又说回来。
舅舅如今的局面,比前世的自己要惨多了。
前世的自己,可以东山再起。
但现在的舅舅,已经再无可能。
一切,都在他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