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自身难保!用汉人那句话如何说来着?什么泥菩萨过黄河,就是那般模样了!唉!”
阿史那土门脸上是越发的痛心疾首,悔恨不迭起来了。
破六韩常当然也能理解,毕竟阿史那土门也算是增援自己老爸的前锋一部。
听刚才阿史那土门说,几乎是全军复没!
素来脾性不怎么好的阿那瓌大人会怎么处置尚未可知,如何还给自己出主意?
一想到这,破六韩常脸色越发暗淡。
一下子人生经历如此大变,素来沉静的破六韩常这时也是几乎难以自持。
所幸现差不多是一条绳上蚂蚱的阿史那土门,似乎是有些振作起来了。
“其实说来倒也不怪你父亲大意马失前蹄,只能怪那魏人太狡猾!”
“魏人?可是那陈度?”
“不是!”
阿史那土门的回答出乎破六韩常的预料。
自己的父亲不是被这个陈度领着什么一万魏军击败的吗?如此一来,倒也是情有可原。
如何还说魏人太狡猾?
“那一万人原是我被俘后听到的消息,当时那陈度带着的兵不过几百人而已,其他人都分散在各处呢!”
阿史那土门一说,破六韩常点头称是,这倒是说得通。
“那个狡猾的魏人又是怎么回事?”
一说到狡猾魏人,阿史那土门完全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此事全怪那斛律石,原先他们是说与我们有了约定,我们只管打草谷,为大可汗收集军资,他们只管收汉儿难民,然后大军一至,他们就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破六韩常也知道家族里确实和斛律石有过勾连,只是具体如何情况都掌握在自己那族叔手中,也就是破六韩拔陵。
“这么说的话,是那个斛律石诈降……使诈首鼠两端?以致我父亲全军复没?”
“正是如此,所以才致王师大败!你父亲身死贼手!”
阿史那土门这么一说,破六韩常立刻警觉起来:“如此一来,我们现在需立刻回报大汗,以免前锋到了那边,又中同样招数!”
阿史那土门也点点头,似乎脸上做出一副从惊慌悲愤之中缓过来的神色:“说到回报大可汗,也是我过来的时候一直在想,如今遇到贤侄你,正好说起此事。”
破六韩常知道这肯定是要教自己如何避祸了,赶紧拱手受教:“还请大人赐教!”
“不管魏人如何狡猾,你父亲总是带着前锋铁骑全军复没,且先前准备用来迎接大军的行营也被魏军烧毁一尽,如此一来,定然耽搁行程。”
“比起全军,那点铁骑乃至我部儿郎数百人复没,耽搁大军行程才是最为紧要关键之事!若是处理不当,你我项上人头不保难说,就是部族儿郎,也不知要到哪部为奴!”
一听这话,破六韩常全身一凛。
因为阿史那土门说的确实是实话,而不是诓骗自己之语,也不是危言耸听。
草原就是这样。
你放在汉地,世家之间在朝堂上争得你死我活,输了不过罢官,退出朝堂。
岂不闻那崔浩,据说当时也是一代以文入道的宗师,修国史得罪皇帝之后,说是要诛五族,可不也给他留了血脉吗?
清河崔氏还在呢。
可是草原的部族中,都不是这样子的。
失败了的话,全族发配为另外一族为奴,都是常有的事。
至于妻女什么,那也更是就地瓜分,不分老幼。
有这么一瞬间,破六韩常还是有些后悔,自己就应该跟着自己的族叔破六韩拔陵身边,等到北魏这边有变举事不好嘛!
复兴单于伟业!
“所以当今之计,最为紧要的是替大可汗还有乃至大部队老营……找一处新的行营!”破六韩常立刻反应过来。
“不错!”
阿史那土门心中暗松一口气。
这个破六韩常,自己也有所了解,那可不是一个普通的酋长子弟,心思平时也算缜密,并且得到了阿那瓌的喜爱和重用。
所以自己这才铺垫那么多!
换了平常人……
要是落单的,甚至自己心里不顺,一刀就砍过去了,放在草原游牧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
部族之间寻常的小冲突嘛。
“可是仓促之间,哪来行营……”
“自然是那斛律石的坞堡!”
“可是据我所知,他们最多也只会贡献牛马人口,还有一些汉人子女过来吧,怎可能将坞堡拱手让出?”
阿史那土门心笑这破六韩常是不是跟汉人待久了,心中怎么有些迂腐,口中却依旧是恳切来言:“既然他们已然背叛大汗,那便强抢就是!”
“贤侄就这样,你与我回去,共同去向大汗请罪,而后亲自立下军令状,甘为先锋,若不打下坞堡,就请大汗以军法处置!”
破六韩常甚至也没多考虑,直接点头。
“不过,还有一事,”阿史那土门轻飘飘一句带过,就象是不经意提起一般,“你从前锋大军那边过来多久了?”
“大概两天有半。”
阿史那土门默默点头,心中暗道,这个和自己报给陈度的时间差不多。
“这样,我们先回前锋那里,让他们谨慎前进,不要冒进!否则万一中了奸诈之人陈度的埋伏就完了!那可是一万大军!”阿史那土门脸色极为严肃凝重,“而后我们再亲自回中军,我带你亲自面见大可汗!”
……
……
此时的陈度,自然不知道自己何时手下有了一万强兵,也不知道这个消息即将在柔然大军之中扩散开来。
时间来到即将日落时分。
整个搜检清查的过程倒是过得很快。
而且,陈度自己在府内机要处拿到的那些文书存盘,也是意外的有序和简洁。
甚至有些超乎陈度自己的意料。
花了接近半个时辰,陈度这边也算是把酋帅府府库内存的那些文书文档给统统看了一遍。
这东西其实就相当于户籍文档,看着数量挺多的,但实际上要抓重点还是很容易。
毕竟自己先前也有着丰富的制作表格看表格的经验。
说是有些专业对口也不为过,天生就对这些数字表格敏感。
算下来,整个坞堡内在登记的一共一千零一十三户,人丁四千馀口。
此外,那些有能力的、能够管事的人,也被记载在了专门的文档里面。
这个倒是和陈度自己的预料一样。
就象朝廷也会做一些人事文档,这个如同县城一般存在的坞堡,自然也会对那些如基层胥吏的人员专门建档。
甚至这个斛律石还专门对有些好用的人后面加注了评语。
这下倒是省事许多。
不得不说,那斛律石确实是有行政管理能力的,否则也不能在北境边陲维持这么一个坞堡。
与此同时,从武库还有牧马点检处那边传来的消息,全都传到了自己这边。
“如此说来,多馀的可供用于战马的马匹,还有甲具、长兵、短兵,足以武装起大概二百人的规模?”
呼延族上气不接下气,喘着气点点头。
别看二百人少,这二百人可是实打实可以当成骑兵用的,虽然战斗力会比较拉垮。
但是后面应对柔然追兵,多一个人多一匹马,都是好的。
多多益善!
“这么一算,加之我们之前的一百高车突骑,还有我们自己的骑兵,算下来总共不到五百骑卒。”
陈度稍微算了一下,继而又问:
“步军呢?”
“甲胄这些很少,给我们的兵补上就不错了,而且也没多少人愿意披甲走路……太重了!”呼延族还在喘气不停,“毕竟私藏太多甲胄,被发现了捅到朝廷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这倒有些遗撼,不过陈度已经很满意了。
总不可能事事如愿。
“长兵、短兵倒是不缺,足够让咱们一千左右的边民武装起来!”
“好!”
与此同时,陈度身边的传令兵刚跑进来,说是高敖曹并着其他俘虏的那些兵卒,还有已经按照三长制临时组织整理好的,准备和自己一同逃难的边民们,此时就在酋帅府外,等着自己发话!
陈度稍微蕴酿一下自己待会要说些什么,继而大步迈出酋帅府。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