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难怪王桃汤愕然,因为其实……
陈度自己根本就没有想过攻入坞堡!
须知道,坞堡那种已经完全军事化的小型要塞,真要认真守起来,就凭自己这些没有攻城器械的步骑混合队伍,根本就是难如登天。
而且刚打了一场仗,其实无论体能还是说大小伤员,都让自己这只所谓大军,颇有点外强中干的意思。
全凭着一股大胜后的馀威在撑着。
这口气,如果真是要打坚城要塞的话,很容易就因为局部一个不顺而一泻千里。
所以这种情况下,无论如何也是打不了坞堡的。
至于自己掌控的几乎全队的修行者,只能说这些筑基和几个正脉,优势还没有能够强到能抵消这些坚城重墙的程度。
而且最后还有一个,也是最重要的原因。
自己是去坞堡“讨说法”的,如果真打了坞堡还打下来的话,三天后阿那瓌几万大军压境,自己如之奈何?
也正因为如此,王桃汤的辎重队伍已经被自己提前派往了往怀荒那个方向而去。
至于先后出发顺序,当然也是考虑过的。
对护送车队的边民来说,他们巴不得离那个战场远一点。
这样一来也不易造成前军和后军之间,因为行军方向不一致而造成的骚动。
至于部队分配这边,也早已在呼延族和其他心服口服的队副安排下,分配妥当。
比如高车突骑这边,每一队突骑都插入了几个汉人边军修行者。
这次,陈度并没有将火行土行修行者并起来作为突击之用。
因为面对敌人不同,情况不同,这些战法配置也好,兵力布置也好,都不可以拘泥一处。
否则就僵化了。
现在在高车骑兵里掺沙子,虽说确实有形势所迫的意思,但着实也能提高车突骑小队的战斗力。
而另外一个,和先前的队伍最大的一个区别就是……
能披重甲的已经全部披上了重甲,无论步骑!
就是为了防止坞堡那边聚集力量用作突击!
坞堡内的兵力自己最为清楚,可以这确实是一场知己又知彼的战斗!
坞堡唯一的胜利机会就在于,那边聚集起所有可以突击的力量,突击自己的方阵。
陈度的对策,就是让前排的步卒都披上重甲。
而骑兵则分为左右两翼,不止如此,那些新缴获的大量柔然马匹,也被那些非常熟练的高车突骑以及汉军骑兵们,以一人两马、一人三马的方式带着。
马尾巴后面全都拖上了树枝。
所谓虚虚实实,便是如此。
两翼骑兵分散开来,掠阵以保护侧翼。
……
……
当这么一支从外面看上去极为雄壮的队伍,来到坞堡城前不足五里地的时候,坞堡这边终于反应过来!
酋帅府内,一片死寂!
此刻,斛律石还在酋帅府内,胡子都乱糟糟的,脸也没洗,正对着底下一堆人大发雷霆,坐在一旁的徐英更是脸色铁青。
在派人往南边怀荒探查了几十里路都毫无踪迹后,斛律石才反应过来,陈度他们没跑!
于是他想到了一个最不可能的可能性:“陈度还有高敖曹,他们不会带着兵去投柔然了吧?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徐英!你可知道你的那些部下闯了什么大祸吗!”
徐英咬牙摇头。
自己是真不知道!
不可能啊!
这和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在徐英认知里,这打了胜仗之后,应该立刻派人回来奏捷报才对。
可是从昨天夜里到现在,徐英一宿没睡,等来的却是这么一个连自己死也想不明白结果!
“……属……我也不知道!”
斛律石看他这样子,自然不知道徐英脸色铁青是为另外一件事。
在斛律石眼中,这徐英就是个纨绔子弟,此时也没什么用,当即也不再跟他多说。
“这么看,肯定是他们勾结柔然人回来了,如此叛国,其罪当诛!”
“立刻调集你们所有部曲,武装齐备!还有,所有民夫一起上城楼守城!”
在斛律石认知里,这个时候,赶紧就把那些平时的佃户佃客全部派上城去,有一个坑填一个坑,然后自己再准备精锐部队,随时补救被冲破的漏洞。
“无妨,此堡坚固,贼众一下子攻不上城来!现在,先随我上城去看看陈度这等反贼有何话可说!”
“徐英你也来!好歹能让那些被陈度教唆的贼众迷途知返!”
而当斛律石和徐英一起登上城头的时候,只见整个城头上已经密布了各种被临时征发来的民夫佃客。
而陈度这一波大军,过来的速度极慢!
慢得有些出乎斛律石的意料!
但是现在斛律石手里,高车突骑已经就几十骑了,根本不敢赌,也根本不敢此时派骑兵出去,更别说还担心柔然人一起来攻。
于是,便在这过了好几柱香功夫,在折磨的等待之中,斛律石终于看到了,城上一堆民众们也都看到了。
从远方滚滚而来的队伍。
烟尘极大!
烟尘越来越大!
看的所有人心中都是蓦的一跳!
徐英甚至脱口出:“不对啊!这阵势看着一千人都有!”
直到队伍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一排排在阳光下闪着亮光的重甲步兵出现在坞堡所有人的眼前!
这一下,无论是斛律石、斛律恒等一众斛律氏族的大小渠帅们,还是说像徐英,又或者是城头的那些普通庶民百姓以及高车守军。
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看傻了眼。
因为按照先前动员的命令,是说陈度这边已经投敌了,这才跟着柔然人一起来攻城,号召大家一起保家卫国!
可现在,同仇敌忾的民夫们也好,普通守军也好,这一下子全都愣住。
这陈度确实是跟着柔然人一起来的。
只不过来的都是死人,都是死的柔然人。
结果这下,当陈度从整齐的重甲步兵方阵中当先跃马而出时。
手里却拎着一个在这大半个月里,让所有坞堡人都胆战心惊的人!
那个长生天正脉!
或者准确点说,是那个柔然头领的人头。
紧接着,又是几十个人头,被跟随着陈度过来的,威风凛凛的重甲骑兵们抛掷而出。
看着刚才还严阵以待,颇有章法的城头守军们,突然一下子哗然起来。
陈度对着身旁脸色极为复杂的徐显秀,扬鞭指着城头笑道:“怀荒徐家四郎,这就叫,死人比活人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