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度确实没想到,本来对面这长生天正脉,看着就是领着柔然内核突击小集团,冲着呼延族的土行小军阵去的。
不料这孔雀却半途突然冲出,直接扔下呼延族就冲着自己来了?
不是在什么各种小说里面都是这么写的,兵对兵,将对将,筑基对筑基的吗?
这不和呼延族厮杀一场,怎么直接来找自己?
不讲武德啊!
不过此时陈度也根本无法多想,因为呼延族已被后续柔然冲击骑兵缠上了,一时间别说脱离了,这一次因为柔然人下定决心冲击。
呼延族那边已经是被撞的人仰马翻,两边彻彻底底搅成一团,总之一时半会根本无法脱身,呼延族也被柔然那边两三筑基缠上,不可能从马上下来支持自己。
如今只有自己还有周围的步兵了。
不过这次都不用陈度举旗,身边几位原本散开的普通步卒本能的就靠将过来,还是少数几个在步兵中握着长矛的,想要为自家主将稍作遮挡。
只是这柔然长生天正脉来的太快,几个兵卒根本还没能把那长矛抵在地上和脚跟上。
那柔然的长生天正脉就已经冲到了陈度跟前。
为了避免招式变老,这个孔雀甚至根本未用任何兵刃,只是靠着整匹马的动能,当胸直接撞来!
因为作为劫骑和侦查经验极其丰富的老骑兵,孔雀知道此时用任何兵刃去劈砍去刺击这些步卒,都有可能因为这样那样的差池,给对面这个勇武机敏的汉人将官一个致命的漏洞。
所以当护在自己身前的两位兵卒当即被撞飞出去。
而这位孔雀的马刀上已然沾上了隐隐的绿光。
长生天真气。
本来如若是全速冲击的轻骑,最多一招过后,两边便要互相穿过。
然而就是刚才两个被撞飞出去,本能想要护卫己方主将的魏军步卒,反而吸收了一大波孔雀马匹的冲击动能,让孔雀冲击的最后时刻慢了下来。
而这一慢,反倒对陈度极为不妙!
因为这就意味着孔雀可以直接缠住毫无军阵中其他人遮护的自己!
生死一刻,两人都是全力运足真气。
只见那不到一米长的马刀,沾着前几天里斩杀信使一般的淡绿长生天真气,直直从陈度头上劈下!
陈度本能就抬起手中环首刀以作格挡。
然而孔雀这厮却是不讲理的。
还未等那将近一米长的马刀从头上劈下,忽然变了个方向,一个大回环,变成了往自己腰间削过来!
要是放在往常,孔雀这招已然奏效。
前几天那些个想去怀荒通报的信使,不就是被这个孔雀早已熟练运用过不知道多少次的老招,给轻易取了项上人头?
多少次了,孔雀已经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少次这么简单却又有效的一招,砍了也不知道多少汉人边民和边卒,以及一些小有筑基修为的魏军兵士将官。
只不过这一次,间不容发之际,孔雀突然觉得不对!
那陈度那本来抬手以做抵挡的环首刀,似乎是因为本来要抵挡的下劈没了,竟尔突然变势!
变为向下劈斩过来!
直上。
而后直下!
还带着寒冰凛冽之感!
孔雀大为心惊!
就这么电光火石一瞬间,两人动作比起前一刻,竟似调了个头,这下换成陈度下劈来了?
孔雀瞬间醒悟,对面这就是冲着鱼死网破来的!
对面纵然会被自己劈中腰腹,可那说不得不是什么致命伤。
反倒是孔雀自己,如若不做抵挡,那少说就是脖颈被砍出个碗大窟窿。
说不得立时毙命!
自己可还有大可汗阿那瓌许的大好前途在等着。
怎么都能折在一个小小魏军汉人将官身上?
一个不过有点小聪明,悍不畏死的匹夫身上?
这个陈度真是个赖皮!
不怕死的赖皮!
只说这些念头都是如瞬间电转掠过孔雀脑海,从武锻筑基修炼到正脉的身体,早已替代孔雀做出了反应。
孔雀那原本又要横横削向陈度腰腹间的马刀,不得不生硬转弯。
从横削变成斜向上撩。
千钧一发之际,沾着些许淡绿颜色的马刀,和虽不见寒气却有凛冽冰封之感的环首刀。
“铛!”
击斩在一起!
“好贼胡!”
“好汉狗!”
两人亦是同声惊呼。
陈度虽说拽着马匹跟跄往侧面退了几步,可对面的冲势也完全被挡了下来。
自己倒不觉得这么退后几步丢人。
对面可是正脉!
起码是比呼延族还强一些,也有可能是冲了两条的正脉。
得亏真气经过兵刃一层,本就削弱不少。
若是换成一拳一掌打在自己身上,那决计不是此时连人带马跟跄后退这么简单。
至于刚才自己那本边一个由上转下的直接劈砍,看似奔着疯了同归于尽的路子去,其实反倒是身体本能做出的反应。
这电光火石一瞬间,哪来得及考虑这般那般许多?
只觉得这一刀就应该这么劈下去,就看孔雀来不来救他自己的头。
这些就如同无师自通一样,自己战场上做出的决断也是类似的。
那感觉就是……
就应该这么做!
至于孔雀那边,反倒是愣了一下。
按照往常,那接下来的试探轻击也好还是直接斩击劈刺,那都是不会停的。
而孔雀现在之所以停下,倒也不是因为对面这年轻汉人的变招逼停了自己,而是因为感觉对方的这真气怎么感觉如此奇怪?
两人甫一交手,这才发现各自都是同源真气。
都是水行真气!
虽说孔雀真气为长生天一脉,但依旧脱不了五行之内。
不过是按着草原萨满信仰,以长生天信仰入道而已的意思。
孔雀自己就是涣之水,巽(读作xun)上坎下,相传为开创此脉之人,便以草原风行水上,且从游牧多逐水草而居的生活习性中领悟而来。
两边都是水行真气,陈度本就对真气一行了解不多,并不觉得有什么异样。
反倒是孔雀虽然嘴上不说,脸上神色亦无多少变化,但心里却大为惊奇!
寒冰真气虽说少,但确实也是水行真气的一条支脉而已,只不过历来即便是漠北漠南,修行寒冰真气的极少。
但归根到底,也都还是和孔雀自己的水行真气同源
同是水行真气,照理来说不应该有如此克制之感啊?
莫不是自己出现什么幻觉了?
怎么感觉对面那水行真气里,隐隐居然有艮土之意?
以至于自己刚才那招式带着变化,且聚有七分左右全力的一击,竟然有种泥牛入海之感!
不过孔雀也并无多馀时间考虑其他,因为无论是陈度还是孔雀,两人凭着本能就已在各自马上继续来攻。
因为孔雀感觉到陈度的真气有点怪异,反而接下来一击接着一击都留了馀力,生怕对面这狡猾机敏的汉人有诈!
反倒是陈度,在孔雀看来几乎是招招拼命。
且拼命之馀,竟然还留有变化馀地!
譬如陈度主动再劈,环首刀看似并无多少力道的一击轻斩,孔雀一把挡住,不料这陈度变招也、是极快!
那轻轻粘住住自己马刀的剑身,却直接一个旋转!
也就是陈度绕着马刀和环首刀的交剑之处,以此为轴,几乎是顺着孔雀的马刀滑过来,直接跨过剑身来砍孔雀,这一招顺带着还把陈度的身体隔在孔雀马刀之外,说是攻守兼备都一点不为过。
而且更是融入水行真气之妙,那滑过来的时候丝滑到剑身就如同水一般流过。
如果现在不是生死之局,孔雀还真想下马和此人来一场草原汉子间的切磋对决。
只是此时局势的变化,让两人在互相交手试探完几招之后,都根本不再有继续交手的想法。
因为就在两人短暂交手时候,整个小规模战场的形势,突然变得一片混乱起来!
先是呼延族那边的小军阵与柔然突击骑兵撞在一起,呼延族虽被缠住,但还是发动全身修为,硬是从混乱交错的战团之中脱身而出,直奔陈度这边而来。
而失去了呼延族和孔雀坐阵指挥的两军阵,无论是魏军还是柔然人那边,一下子都似如同无了主心骨,步卒下意识就往陈度这边边靠,柔然轻骑则想向着孔雀的方向靠过来。
而一时阵型交错胶着,根本无法脱离。
坠马的坠马,掉队的掉队,柔然这波轻骑里也有不少筑基选手,马上劈砍不着干脆下马来战。
两种截然不同的戎服交错在一起,就如同两人在泥泞中摔跤打架一般。
如果说两边中军的突击陷入焦灼还是陈度预料之中。
那么现在两翼的变化着实是让自己意料不到,心惊不已!
根源便在于,在战场上,向大魏边军虽说巡守一年,多少也有点集体作战的意识。
但是遇到真刀真枪战斗后,加之陈度又被孔雀突袭,一下子整条战线都陷入了各自为战的境地。
对于任何普通步卒来说,散开作战的要求还是太高了。
只能在一开始的时候稍微拖延,随着柔然人那边在外围骑射的轻骑越发靠近,魏军边军两翼的兵士,下意识就往陈度这边靠拢!
导致原本散开绵延的一条长线,现在交战没一会,直接就变成了如同半圆一般的型状。
左右两翼都不停往斜后方靠。
而柔然轻骑那边也是心焦,孔雀来不及指挥的情况下,那些心急的柔然轻骑甚至弃了弓,一个两个直接拎起马刀就往魏军步兵阵在线冲。
说到底这也是人之常情。
谁不知道骑兵平素就能撵着步兵打?
而且打不过还能跑嘛!
再加之这些魏军步卒手里长矛长槊这些骑兵最忌惮的兵刃,全都少的可怜。
在这些柔然轻骑看来,这可是大好的人头军功机会!
而在一片混乱的战场上,这种邻近友军的行为,就如同营啸崩溃一般,那传染的是极快的。
所以在陈度和孔雀交手这么一会,这么一个小战场竟从原来两边互相对峙,变成了柔然轻骑半包围了过来。
而魏军步卒还有惊恐逃到河边的酋帅府奴仆们,此时已被挤压到了黑水河岸边。
暂时还没有被柔然围住且受到攻击的一边,正是靠着黑水河岸的那一边。
此时,无论是陈度和孔雀,都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陈度刚才倒是全力以赴,几乎不敢留有馀力,自己那些讨巧剑术只不过是在记忆中的天生反应而已,完全不知道对面孔雀是如何这般那般想自己的。
更不知道自己真气中有什么奇怪的。
只觉得自己刚才全力以赴才堪堪挡住对面入潮水般的攻势。
而此时孔雀撤去绵延真气和攻势,趁着其他步卒还没有围到陈度这边,赶紧脱身纵马而出。
更别说旁边还有一个呼延族已然心急火燎赶来。
在孔雀看来,此时正是歼灭大部分魏军边卒的大好时机!
此前散落成线,现在终于是被驱赶成团了。
又没盾牌长矛以作抵挡,只消自己把其他柔软骑兵带出来,在周围快步奔射就好!
聚成团的步兵可没那么容易散开!
而陈度这边也是心惊,战场变化再一次出乎自己意料,本来还以为能再维持一会散兵长线,能拖到坞堡或者其他援军来到。
结果一下子因为柔然周围骑射骑兵的突进,全都失了措慌了神,一股脑往自己这边靠过来了!
但是……地利是没变的!
天生敏锐的战场感知告诉自己……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这边得了呼延族接应后,陈度来不及解释,只掏出腰间小旗,对着一直处在后方的坞堡奴仆们,一吼一挥。
这些奴仆们如何不知,这就是陈度先前说的,要他们往黑水河上跑的意思?
巴不得离两军交战处再远点!
一个个撒丫子就往背后的黑水河,往北边的坞堡方向跑去!
在柔然一个个骑兵看来,这正是自己见过不知道多少次的,掳掠大魏边境时候那些边民们的举动。
平常那些女儿们不也是这么徒劳无功的跑,跑到最后全被抓回去当奴婢的?
而陈度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就是这关键的时候!
胜负已决!
“呼延!其他土行弟兄!跟我上!”
不及一声多说,陈度当即拍马向前,呼延族紧跟其后,其他修行者兵卒和将官们,虽说各个挂彩,还折损了几个,但剩下的一看陈度都如此一马当先,身先士卒。
自然也都咬牙跟上!
这还是这场遭遇战中,魏军的第一次反冲锋!
直接便将柔然人包围的阵型切割成了三段!
当孔雀这边正要把周围轻骑以及逐渐分开的突击小集团叫出来往后撤,想要来一波彻底击溃魏军士气的远射时。
孔雀突然发现……
混乱的战场间,自己居然指挥不动这些骑兵了!
倒不是因为自己没了权威,而是因为烟尘,泥土,嘈杂,吼叫,哀嚎,恸哭乃至有人无人的马匹乱穿而过,在加之柔然人包的大圈,所有因素加在一起彻底隔绝了视野。
孔雀感觉陌生,乃至有那么一丝恐慌的同时……
柔然左右两翼追杀那些往河面上惊恐逃跑的人。
而中段则被反冲锋的陈度呼延族们死死缠住。
果不其然,几乎没过一会,那些密集冲锋想要追杀奴仆的轻骑,也不知道是哪一个,马蹄一滑摔在了已然开始化冻极为湿润的河面上!
紧接着就是挨着本来就近的其他柔然轻骑,接二连三全被自己同伴给绊倒!
有些离着远的没有被绊倒,却也下意识一个急停勒马,反而又是一摔。
片刻间,除了被陈度率阵缠住的孔雀和少数几个突击骑兵外,其他柔然骑兵,几乎全摔在了河面上!
孔雀胆战心惊,竟一时口干舌燥难言。
反倒是陈度根本不及回头,只是一刀切落,和呼延族一同攻向那孔雀,口中大喊!
“后阵!”
“转!”
“杀!”
本来聚团互相支撑,几乎摇摇欲坠的魏军普通兵卒,一个个反应过来。
提起什么铁铲短刀甚至木头扁担……
纷纷掉头冲向黑水河上,冲向那些同样是普通人,和马匹一起摔在冰封河面上的柔然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