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怀驻扎在山东与河南的交界,目的就是为了切断夏天骏与后方的联系,让其有家不能回,同时他又联系各镇节度使,让他们出兵,将夏天骏彻底扼死在河南,以防其逃窜。
为了解救洛阳,周怀决定,直接动手,正面夏天骏主力军。
而此时的夏天骏也正在谋划着攻打洛阳,直到后面的斥候传来消息,说朝廷大军有了动向。
他现在发现自己身处重围之中,但并不慌张。
夏军大营。
夏天骏唤来诸将,商讨战事。
“大人,现在河南东西南北方向全都有大军堵截,我们被困在河南,如瓮中之鳖啊。”手下一个将领说道。
“没错,而且山东方向,我们攻占的几座城池全都被朝廷大军夺回来了,这个叫周怀的官当真不一样,尚君长、曹师雄都被打败了,刘汉宏也被杀了。”
夏天骏手下有一个柴存,此人乃是他的结义兄弟,两人之前就认识。
“此人我听说过,当初在西域抗击吐蕃,此人乃是首功,只可惜被朝中奸党迫害,没想到竟然是他。”夏天骏眼神阴晴不定。
薛义身着铠甲,手持一杆长枪,发表自己的看法,“不能与他硬碰硬,此人实力强大,而且擅出奇谋,我们没有退路,非到万不可以的境地,不能与其决战。”
夏天骏失笑:“他之前强大,全赖西域军队能征善战,而非全个人之功也,现如今他在朝中不过一闲职,手下军队也全都是从各镇征招而来,必定不同心,只要我们功克了他,便可打通山东与河南,这样我进可向西取洛阳,东有退路,此战非打不可。”
薛义还想再劝,夏天骏却不由分说下令。
“传我军令,点步兵五万,骑兵五千,由我亲率,与周怀决战。”
“军情急报,速速让开!”
斥候策马奔入大营,此时正值辰时 ,士兵们正在训练。
那斥候翻身落马,甲胄上沾染着鲜血和尘土,他的声音急促,正好撞见了从营帐离出来的周怀:“大人!夏军动了!夏天骏亲率五万步兵、五千骑兵,正往汴州方向来,看架势是要决战!”
周怀让人拿来地图,找到了汴州的位置,手指一顿,抬头时嘴角竟勾出一抹笑。
张奎在旁推着轮椅,见他这反应,忍不住道:“大人,真的要决战吗,要不要通知其他节度使,咱们虽堵了他退路,可他将近六万人马也不是小数目。”
“驻扎山东以来,一直听闻夏天骏的贤名,他一呼百应,能让百姓舍命追随,我也想看看他到底有几分本事。”周怀放下地图,目光扫过帐外列队的士兵,“可惜了”
薛琼这时提枪进来,甲胄擦得发亮:“大人,弟兄们都准备好了!只要你一声令下,大军即刻出发,末将替你取了那夏天骏的贼首!”
“先吃早饭,吃饱了再出发。”周怀摆了摆手,轮椅碾过帐内的青砖,“传我命令,早饭后全军开拔,在汴州城外十里坡列阵,今日就跟他正面碰一碰。”
当初在西域,面对动不动几十万的吐蕃大军,周怀每次都得苦心思索计谋,寻找破敌之计,然而这次,不用了。
他也想体验一下,直接倾轧过去的感觉。
两日后,汴州城外的平原上,两军对垒。
周怀这边,三万兵马列成三阵:前阵是薛琼带领的重甲步兵营,甲胄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中阵是王圭武的轻骑,马刀斜挎,随时准备冲锋。后阵则是张奎统领的弓弩手,箭囊里的箭矢压得满满当当。周怀坐在马车里,停在阵后高坡,目光能扫到整个战场。
对面的夏军也不含糊,五万步兵列成密集的方阵,长枪如林,后排的刀兵握着锈迹斑斑的长刀,虽衣甲不齐,却个个眼神发狠,一直就和山东那些农民兵不同,是真正经历过大场面的。
夏天骏骑着一匹黑马,站在阵前,手里握着柄钢刀,高声喊道:“周怀!你助纣为虐,帮助朝廷欺压百姓,逼得百姓活不下去,若你现在投降,我饶你一名,但若不从,今日我便替天行道,取你狗命!”
“废话真多。”
周怀冷笑。
并没接话,只是抬手挥了挥。
帐下旗手立刻挥动令旗,前阵的重甲步兵齐声大喝,步伐整齐地往前推进,甲片碰撞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震得地面都微微发颤。
夏军阵中也响起呐喊,前排的步兵举着长枪迎上来。两阵相接的瞬间,金属碰撞声、惨叫声瞬间炸开。
薛琼一马当先,长枪直刺,挑飞两个夏军士兵,身后的重甲步兵跟着推进,夏军的长枪扎在甲胄上,只留下一道白痕,可金吾卫的刀劈下去,却能轻易劈开夏军的粗布甲。
夏天骏在阵后看得心焦,他没想到周怀的士兵竟这般凶悍。
他咬牙拔出钢刀,喝令骑兵冲锋:“绕到侧后!冲散他们的弓弩手!”
五千骑兵策马奔出,马蹄扬起漫天尘土,朝着周怀的后阵冲去。
可没等他们靠近,中阵的王圭武早已带着轻骑迎上,两拨骑兵撞在一起,马嘶声、刀砍声混作一团。
王圭武左臂的旧伤还没好透,却依旧握枪稳准,一枪挑翻一个夏军骑兵,只是牵动伤口时,眉头会忍不住皱一下。
战局胶着了半个时辰,夏军的阵形渐渐乱了。
尽管这些人都算是精锐,甚至有的地方军也比不上他们,但在装备上,还是和周怀的正规军差远了。
再加上那些百姓出身的士兵本就没经过多少训练,见同伴不断倒下,心里先怯了。
有个夏军士兵扔了刀,转身就跑,这一下像捅了马蜂窝,越来越多的夏军开始溃散。
夏天骏挥刀砍倒两个逃兵,却止不住溃逃的势头。
他看着对面依旧整齐的金吾卫阵列,眼中满是不甘,周怀的军队比想象中的还要团结许多,军令一下,整齐划一,他也知道再打下去只是送死,当即勒转马头,对着身边的柴存喊:“撤!往东边山谷走!”
夏军残兵跟着夏天骏往山谷逃窜,沿途丢盔弃甲。
薛琼和王圭武哪肯放过,立刻带领两千轻骑追上去,周怀则坐着马车,慢悠悠跟在后面。
“他已经穷途末路了。”
薛琼哈哈大笑,一夹马腹,再次加快速度。
山谷入口狭窄,两侧是陡峭的山崖。
夏天骏刚率残兵冲进山谷,身后就传来马蹄声。
薛琼和王圭武追上来了。薛琼提枪指着夏天骏,高声道:“夏天骏!立刻下马投降!”
夏天骏回头,见身后的残兵只剩千余人,个个面如土色,心里一阵发凉。
可就在这时,山谷山坡上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一匹黑马疾驰而来,马上的人手持一对包金龙虎棍,棍身在阳光下泛着金光。
“秦兄弟!”夏天骏看清来人,眼中突然亮起光。
秦平勒住马,停在夏天骏身前,包金龙虎棍往地上一顿,震得尘土飞扬。
他抬头看向追来的薛琼和王圭武,声音沉得像山:“速速退去,留你性命!”
“哪来的小将,甚是狂妄。”
薛琼见来人只有一个,冷笑一声:“就凭你?”
他催马挺枪,直刺秦平胸口。
秦平不闪不避,左手棍一架,铿的一声,竟把薛琼的长枪震得偏了方向。
没等薛琼反应,秦平右手棍横扫,重重砸在薛琼的马肚子上。
那马吃痛,扬起前蹄,薛琼险些摔下来,只能慌忙收枪,拨转马头退到一旁。
王圭武见状,立刻挥刀上前。
他见此人气势如虹,战力定然不弱,所以出手就用了全力。
两人对拼数个回纥。
可秦平的棍法又快又狠,王圭武的刀刚劈到近前,就被秦平的棍缠住。
两人再次交手不过十回合,秦平突然一棍砸在王圭武的左臂上,那是之前护林薇薇时被黑衣人砍中的地方。
王圭武疼得闷哼一声,刀掉在地上,只能拨马后退。
“何人再来?”秦平手持双棍,挡在山谷入口,目光锐利如刀,扫过薛琼和王圭武身后的骑兵,竟无一人敢上前。
薛琼和王圭武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
这不知从哪跑来的家伙。
竟这般厉害,两人联手都不是对手。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轮子转动的声响,周怀的马车到了。
周怀掀开车帘,目光落在秦平身上。
那对包金龙虎棍他似乎在哪见过,他眉头微挑,声音平静:“你是何人,在此拦我,你可知我乃是朝廷钦点,要诛杀这叛乱贼军,你现在助他,乃是反贼? ”
秦平一愣,表情有些不自然,他看向周怀:“在下收人恩惠,不说其他。”
“倒是有情有义”周怀笑了笑,“既如此,我们不如打个赌,若我能生擒你,你不得再与那夏天骏为谋,若你赢了,我让他离去。”
秦平似乎对自己的武力十分自信,没有任何犹豫的点头。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沉下来,“张奎,传我命令,步人甲出列!”
帐下的号角突然变了调子,浑厚的声响在山谷间回荡。
不多时,一百个身穿步人甲的士兵从后阵走出来,甲胄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步伐整齐得像一个人。
他们列成三排,手持长刀,一步步朝着秦平逼近。
秦平瞳孔一缩,从未见过这种盔甲,但他没有退,双手握紧双棍,高声道:“就算是铜墙铁壁,我也能砸开!”
话音刚落,秦平催马冲了上去。
他双棍齐挥,力大沉山,直砸最前排的步人甲士兵。
可那步人甲坚硬无比,棍子砸在甲胄上,只发出铿的一声,士兵竟纹丝不动。
没等秦平收回招式,那士兵的长刀已经劈了过来,秦平慌忙侧身躲开,马腿却被另一个步人甲士兵的长刀划中,那马嘶鸣一声,倒在地上。
秦平翻身落地,双棍护在身前。
步人甲士兵围了上来,长刀一次次劈向他,秦平的双棍舞得虎虎生风,挡住了一次又一次攻击。
他手中的包金龙虎棍很重,算是钝器,在其挥舞之下,竟然也伤到了不少人。
周怀也没想到这步人甲第一次出战,就遇到这等猛人。
但人数优势摆在这,步人甲太多了,而且个个不畏战,秦平渐渐有些吃力。
他的胳膊被刀划中,鲜血顺着袖口流下来,滴在地上。
秦平咬牙,他知道自己一撤,夏天骏就完了,必须争取时间。
他咬紧牙关,双棍猛地砸向一个步人甲士兵的头盔,那士兵踉跄了一下,秦平趁机钻进阵中,朝着周怀的马车冲去。
可没跑两步,身后的步人甲已经追上来,长刀劈中他的后背,秦平闷哼一声,却依旧没停。
就这样,秦平与步人甲大战了三百回合。
他的双棍原本挥舞如风,现在则越来越慢,身上的伤口却越来越多,鲜血浸透了衣衫。
到最后,他连举起双棍的力气都快没了,却依旧靠着意志力支撑着,不肯倒下。
一个步人甲士兵抓住机会,长刀横扫,砸在秦平的膝盖上。
秦平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双棍从手中滑落。
周围的步人甲士兵立刻围上来,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秦平喘着粗气,抬头看向周怀的马车,眼中满是惊诧,但嘴角却是勾起:“我输了但你也输了。”
周怀不解,旋即看到秦平忽然捡起长刀,往上扔出,顿时传来隆隆作响之声。
“大人,退!”
王圭武见山坡上有滚石落下,急忙带走周怀,却还是有数十名士兵被砸死,甚至还有二十个步人甲士兵被砸死。
秦平重新上马,手持龙虎棍,看了眼周怀,飞速离去了。
周怀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语气平静:“我想起你了,秦平是吧,杀了皇甫尚书的幼子,禀报军情延误,使得山东沦陷”
他顿了顿,对身边的士兵道,“收拾战场。”
夕阳渐渐沉了下去,山谷里的风带着凉意,吹过满地的兵器和血迹。
周怀在原地待了许久,心中并没有因为夏天骏逃走而有所遗憾。
夏天骏被困在这河南之地,无论往哪个方向走,都是死路一条。
张奎在旁道:“大人,夏天骏跑了,要不要追?”
周怀摇了摇头,目光望向汴州城的方向:“不用追了,穷寇莫追,而且他还存有一定实力。咱们先回汴州,整顿兵马,再慢慢收拾他。”
说着,周怀转身坐上马车。
车轮碾过地上的血迹,朝着汴州城驶去。
夜色渐渐笼罩下来,山谷里只剩下零星的火把光,还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像是在诉说着这场决战的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