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山林练兵
演武场的尘土被风卷起,混着汗水的腥气扑面而来。周怀坐在轮椅上,由瞎子推着,静静站在角落。李楚雄赤着上身,古铜色的肌肤在阳光下泛着油光,每一次挥戟都带着破空之声,震得周围的士兵大气不敢喘。
“周兄弟怎么来了?”李楚雄收了戟,随手抓过一旁的布巾擦了擦汗,大步走过来。他身上的肌肉线条分明,还沾着些许尘土,眼神里的锐气尚未散去。
“特来向公爷辞行,”周怀微微欠身,目光扫过那些列队的士兵,“恰好撞见公爷练兵,倒是开了眼界。”
李楚雄笑了笑,拍了拍胸口:“这些都是朔方军的精锐,养兵千日,就得练出真本事。今日正好要带他们去后山练练手,周兄弟若是有兴趣,不妨一同去看看?”
周怀心中一动,点头应下:“固所愿也。”
瞎子皱了皱眉,低声对周怀道:“山林危险,你的身子”
“无妨,只是远远看着。”周怀摇头,目光已然投向演武场外侧的山林方向。
片刻后,李楚雄下令整队,一百多名士兵纷纷换上轻便的短打,依旧赤裸着胸膛,只腰间挎着弯刀,背上背着弓箭,一个个眼神锐利如鹰。李楚雄翻身上马,手中方天画戟斜指前方:“出发!”
队伍浩浩荡荡地朝着后山进发。
山路崎岖,马车不好行进,两名士兵主动上前,找了块结实的木板,小心翼翼地将周怀连人带椅抬了起来,脚步稳健地跟着大部队。
后山的树林茂密,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刚进入山林不久,前方就传来一阵低沉的嘶吼声。
“是野猪群!”一名士兵低喝一声,众人立刻停下脚步,迅速围成一个半圆,手中的弯刀已经出鞘,眼神紧紧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很快,几头体型壮硕的野猪冲了出来,獠牙外露,身上的鬃毛倒竖,显然是被队伍的动静惊扰了。为首的那头野猪足有半人高,冲在最前面,直奔队伍中央。
“上!”李楚雄大喝一声,并未亲自出手,而是负手站在一旁,冷眼观战。
两名士兵对视一眼,同时扑了上去。一人身形灵活,绕到野猪侧面,弯刀划过一道寒光,砍在野猪的后腿上;另一人则趁野猪吃痛转身的瞬间,双手紧握刀柄,狠狠刺向野猪的脖颈。
野猪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猛地甩动脑袋,将身前的士兵撞飞出去。那士兵重重摔在地上,闷哼一声,立刻爬了起来,抹去嘴角的血迹,再次冲了上去。
更多的士兵加入战局,他们没有各自为战,反而配合得极为默契。有人负责吸引野猪的注意力,有人寻找破绽攻击,还有人在一旁戒备,防止其他野猪偷袭。虽然没有盔甲护身,身上不时被野猪的獠牙或蹄子划伤,鲜血顺着肌肤流下,但没有一个人退缩,眼中反而燃烧着亢奋的火焰。
周怀坐在木板上,看得心惊肉跳。他见过战场厮杀,却从未见过如此原始野蛮的搏斗方式。士兵们赤着胸膛,任凭汗水和血水混合在一起,顺着肌肉的沟壑流淌,每一次挥刀都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仿佛眼前的不是凶猛的野猪,而是不共戴天的仇敌。
那头领头的野猪最终倒在了血泊中,几名士兵上前,合力将野猪抬了起来,脸上满是胜利的喜悦。而其他的野猪见势不妙,纷纷逃窜,士兵们也没有追击,只是原地休整。
“这才刚开始。”李楚雄走到周怀身边,语气平淡,“真正的战场,比这残酷百倍,现在不练出一身悍不畏死的本事,到了战场上就是待宰的羔羊。”
周怀沉默着点头,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这样的士兵,这样的战斗力,若是能为朝廷所用,何愁吐蕃入侵?可偏偏,这些精锐都掌握在节度使手中,成为了他们拥兵自重的资本。
队伍继续深入山林,一路上遇到了不少野兽,有独行的狼,有成群的野鹿,甚至还有一头斑斓猛虎。每一次遭遇,士兵们都毫不犹豫地冲上去,用最直接、最血腥的方式将其击杀。
遇到狼群时,他们结成紧密的阵型,用弓箭先射杀一部分,再近距离搏杀;遇到野鹿,便分工合作,有人围堵,有人追击,很快就将其制服;而面对那头猛虎时,所有人都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猛虎的咆哮声震得山林发颤,一扑一咬都带着致命的威胁。几名士兵瞬间被扑倒,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爪痕,鲜血淋漓。但其他人并没有丝毫畏惧,反而更加勇猛。他们利用地形,不断骚扰猛虎,寻找攻击的机会。
李楚雄终于动了,他手持方天画戟,身形如箭般冲出,戟尖直刺猛虎的眼睛。
猛虎吃痛,仰头嘶吼,李楚雄趁机借力,一个翻身落在猛虎背上,手中的戟狠狠刺入猛虎的脖颈。
猛虎挣扎了片刻,最终轰然倒地。
士兵们一拥而上,将猛虎的尸体围住,脸上满是敬畏和兴奋。李楚雄从猛虎背上跳下,擦了擦脸上的血迹,看向周怀:“周兄弟,你觉得我的这些兵如何?”
“悍不畏死,锐不可当。”周怀由衷地赞叹道,语气中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沉重,“若是大武的所有军队都能如此,若是天下能团结一心,吐蕃又岂能如此嚣张,屡次侵犯我边境?”
李楚雄闻言,眼神闪烁了一下,没有接话,只是转身看向那些正在处理猎物的士兵。
周怀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五味杂陈。他清楚地知道,这些节度使手中的兵权,就像一把双刃剑。平日里,他们是镇守一方的屏障,可一旦朝廷失去掌控,他们就会成为割据一方的诸侯,甚至会引发内战,让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瞎子走到周怀身边,低声道:“你现在该明白,为何我不劝你回长安了吧?这些节度使拥兵自重,朝廷的控制力早已大不如前,你回去之后,面对的只会是无尽的纷争和危险。”
周怀轻轻叹了口气:“我明白你的意思,但君命难违,我身为朝廷官员,岂能因畏惧危险而退缩?更何况,如今西域的局势尚未稳定,张承业耽于享乐,若我不回去,恐怕会出更大的乱子。”
说话间,前方的士兵已经处理好了猎物,将最肥美的部分割下来,其余的则就地掩埋。他们重新列队,虽然身上伤痕累累,但气势依旧高昂,仿佛刚才的搏斗只是一场寻常的训练。
李楚雄走回来,拍了拍周怀的肩膀:“看来你心意已决。也罢,我送你一程,到了长安,若是遇到什么麻烦,可派人给我送信,我虽人在灵州,但在京城也有些人手。”
周怀心中一暖,拱手道:“多谢公爷厚谊。”
夕阳西下,余晖将山林染成了一片金色。队伍开始返程,士兵们扛着猎物,唱着粗犷的战歌,声音在山林中回荡。周怀坐在木板上,回头望了一眼这片充满血腥与野性的山林,心中的感慨愈发强烈。
他知道,自己这一去长安,必定是荆棘丛生。但他更清楚,想要带着弟兄们走出一条活路,长安必须去。
回到秦国公府,李楚雄立刻让人准备车马,又挑选了十名精锐士兵,护送周怀前往长安。瞎子看着忙碌的士兵,无奈地摇了摇头,只能转身去收拾行李。
周怀坐在轮椅上,望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眼神坚定。长安,他来了。无论前方有多少危险,他都将一往无前。而他心中那关于团结与分裂的忧虑,也只能在抵达长安之后,再慢慢寻找答案。
临行前夜,李楚雄设宴为周怀践行。酒过三巡,李楚雄举起酒杯:“周兄弟,一路保重。但愿你此去长安,能得偿所愿,也但愿我大武,能早日摆脱如今的困境。”
周怀举杯回敬:“借公爷吉言。他日若有机会,定与公爷再饮此杯。”
酒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窗外,月光皎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