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怀勒住马,声音透过夜风传到城墙上,又响又亮:“赤郎赞干!你给我出来!”
城墙上的士兵本来昏昏欲睡,一听到外面有动静,顿时紧张起来,纷纷举起弓箭对准城外。
号角声也在城中响了起来。
赤郎赞干本听到动静,带着吐录论等人快步走上城墙。
“周怀,你好大的胆子!”
吐录论望着下面,先开了口,声音尖酸,“带着几百人就敢来萨库城叫板,你是活腻了?”
周怀没理吐录论,目光直直盯着赤郎赞干:“赤郎赞干,你身为吐蕃赞普,却纵容小人祸乱朝政,囚禁功臣!这些年你为了权力和野心,挑起战乱,让吐蕃百姓流离失所,又违背盟约,侵占我大武领土,让两国百姓饱受战乱之苦,你才是吐蕃的灾祸之源!”
城墙上的士兵都愣住了,没想到赞普竟然会被人指着鼻子骂。
赤郎赞干脸色阴沉:“周怀,你在妖言惑众?”
“这是事实!”
周怀声音更响,“如今联军六万人马已逼近萨库城,我来是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立即投降,向大武俯首称臣,撤出沙州,若你执迷不悟,不待大军将至,我便请求神灵先降下惩罚!”
吐录论忍不住笑了:“请求神灵?周怀,你少装神弄鬼!不过是个笑话,来人啊,放箭,把这些人都射死!”
城墙上的吐蕃士兵立即搭弓射箭,箭矢朝着城外飞去。
周怀身后的士兵赶紧举起盾牌,挡住箭矢。
松离站在角落,看着下面的周怀,心里又急又怕,忍不住朝着赤郎赞干喊:“赞普伯伯!你快听周怀的话,放了我父亲吧!不然真的会出事的!”
她依稀记得,那日在斥勒城外见到的情景。
“你闭嘴!”吐录论转头瞪她,“再乱喊,我就把你当奸细抓起来!”
松离被他吓得一哆嗦,却还是咬着唇:“我说的是真的!”
赤郎赞干看着城外的周怀,又看了看身边嚣张的吐录论,眉头皱得更紧。
他很清楚如今情况紧急,联军兵力强盛,萨库城根本守不住。
可若是就此投降,吐蕃的颜面何在?
“赞普,别犹豫了!”
吐录论催道,“周怀就是虚张声势,咱们城墙坚固,粮草充足,他们打不进来!”
周怀见赤郎赞干没反应,又喊道:“赤郎赞干!你难道想让全城百姓为你陪葬吗?再执迷不悟,神灵不会放过你,百姓也不会!”
说着,周怀从怀里掏出一个铜铃,轻轻晃了晃。
清脆的铃声在夜色里传得很远,城墙上的人都愣住了。
吐录论嗤笑:“摇个铃铛就想请神灵?真是可笑!”
可没等他笑完,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轰鸣声,像是打雷一样,震得地面都在微微颤抖。
城墙上的士兵纷纷转头看去,脸色都变了,现在不是打雷的季节。
远远望去,只见山上轰隆作响。
“这是神灵的警告!”
周怀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威慑力,“赤郎赞干,你听到了吗?一炷香后,若是你还不投降,真正的惩罚就会降临!”
他身后的士兵立即拿出一炷香,点燃插在地上。
香头的火光忽明忽暗,像是在倒计时。
赤郎赞干心里终于有了一丝慌乱,这周怀难不成真能引来神灵的惩罚?
他转头看向吐录论:“吐录论,这”
“是诡计!”吐录论强撑着,“那是假的,想吓唬咱们!别上当!”
就在这时,山上出现火光,滚石不断,砸入城中,掀起尘烟一片,还夹杂着不少惨叫声。
见此景象,士兵们已经开始动摇,有人悄悄放下了弓箭。
他们之中有些人曾是在斥勒城中出来的,曾经亲眼见到过那副地狱景象。
曾以为是个巧合,如今看到周怀轻而易举的弄出这动静,引发了他们的恐惧。
觉得周怀真的是上天派来的使者,能引来神罚!
松离趁机喊道:“赞普伯伯!别听他的!再不降,萨库城就完了!”
吐录论见赤郎赞干眼神动摇,心里一急,猛地拔出刀,朝着松离砍去:“祸害,不要再说了!”
“小心!”赤郎赞干大惊起来。
赤郎赞干反应极快,拔出佩刀,挡住了吐录论“吐录论,你好大的胆子!”
刀光一闪,吐录论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鲜血从他手臂流出来,很快染红了城墙的砖石。
城墙上的士兵都愣住了,没人敢动。
周怀不知道上面发生了什么景象,但他的命令只有一个,无论赤郎赞干投不投降,都要让他彻底恐惧。
于是
韩破山带着人在城外十里处的林地停下,身后的马蹄声渐歇,他勒住马缰回头望,都城的轮廓还隐在暮色里。
“动手吧。”
他沉声道,抬手招来一个精瘦的亲兵,“你绕回东门,找到铁牛,传我命令,今夜三更,点燃所有火药。”
亲兵领命,翻身下马换了身吐蕃百姓的粗布衣裳,往都城方向疾奔而去。
韩破山攥着缰绳,指节泛白,他知道铁牛他们是死士,点燃火药的那一刻,大概率没机会活着出来,但眼下要破吐蕃的气焰,这一步必须走。
城里,铁牛正混在城防卫队的巡逻队伍里,眼神却始终盯着山宫方向。
他攥着藏在袖中的短刀,心里早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二更刚过,他瞥见街角阴影里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韩破山派来的亲兵。
两人借着巷子深处的黑暗碰头,亲兵把命令一说,铁牛用力点头:“告诉将军,保证完成任务。”
送走亲兵,铁牛悄悄摸回之前藏火药的地窖。
那地窖在山宫西侧的一间废弃民房下,当初沈寂埋火药时特意选了这里,离山宫的支柱只隔了两条街。
他撬开地窖的石板,里面的火药桶用油布裹得严实。
铁牛拿出火折子,吹亮了晃了晃,又仔细检查了引信。
此时外面传来巡逻兵的脚步声,他赶紧把石板盖好,贴着墙根躲进阴影里,等脚步声远了,才重新掀开石板,将引信一端拉到地窖外,藏在柴火堆下。
三更的梆子声刚在城里响起,铁牛深吸一口气,点燃了火折子。
火苗舔舐着引信,发出“滋滋”的轻响,他看着引信一路烧向地窖,转身就往城外跑。
刚跑出两条街,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那声音像是从地底钻出来的,地面都跟着颤抖,铁牛踉跄了一下,回头望去,山宫方向燃起了冲天火光,浓烟滚滚,连夜空都被染成了橙红色。
紧接着又是几声巨响,山宫的屋顶塌了一半,石块顺着宫墙滚落,砸在街道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城里的人都被惊醒了,百姓们裹着衣裳跑出家门,看着山宫的方向惊呼,巡逻的士兵乱作一团,有的往山宫跑,有的却想着往城外逃。
铁牛混在混乱的人群里,趁乱往东门跑,可没跑多远,就被两个吐蕃士兵拦住。
已经有人发现他曾经出没于山宫附近,而且火光是从那边起的。
他拔出短刀,与士兵缠斗起来,终究寡不敌众,胸口挨了一刀,倒在血泊里,临死前,他望着山宫的方向,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但很快,两个吐蕃士兵被火光淹没。
爆炸发生前,山宫中,论芒杰躺在软榻上,腹部的伤口刚被医人处理好。
他昏昏沉沉地醒过来,一睁眼就看到梅朵拉姆坐在床边,眼眶通红。
“杰郎,你终于醒了!”梅朵拉姆握住他的手,声音里满是庆幸。
论芒杰却猛地坐起身,不顾伤口的疼痛,抓住梅朵拉姆的胳膊:“快,带我走,快走!”
梅朵拉姆愣了一下,不解地问:“为什么?你刚醒,伤口还没好”
“别问了!”
论芒杰的声音急促,“那些人潜入城中,肯定有所目的,他们是大武人,之前斥勒被毁灭,应该就是他们干的,再不走,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梅朵拉姆见他神色慌张,不像是说谎,赶紧叫人备车。
几个亲信抬着论芒杰上了马车,梅朵拉姆也跟着坐进去,催促车夫快赶。
马车刚驶出宫殿大门,身后就传来巨响,山宫的方向火光冲天,烟尘顺着风飘过来,落在马车上。
梅朵拉姆掀开帘子往后看,只见山宫的支柱一根根断裂,整座宫殿慢慢坍塌,最后变成一堆废墟。
她吓得脸色发白,还好听了论芒杰的话,不然此刻他们早就被埋在废墟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