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噶尔钦陵换了身干净的粗布衣裳,站在书房里,看着满桌的书卷发愣。
他连字都认不全。
正局促着,门帘被掀开,一个穿锦袍的少年提着布囊走进来,身后跟着个青涩的男娃娃和清秀的少女。
“诶,这人是谁?”
穿锦袍的是吐录论,他身后的是答罗轮,比吐录论小几岁,手里攥着朵小蓝花,眼睛亮闪闪的。
“这家伙叫噶尔钦陵,我刚收的,别看他傻乎乎的,可是救了我一命。”
赤郎赞干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吐录论面露惊诧之色,旋即上前搂住噶尔钦陵的肩膀,爽朗大笑:“哈哈,能让这家伙看重的人可不多,以后你就跟着我们混,保证你衣食无忧!”
上课的时候,梅朵拉姆见噶尔钦陵挠着头,左右看显得有些拘谨,就把自己的笔记推过去,在笔记旁边画小圈:“这个念‘兵’,我哥说以后要带兵的!”
往后的日子,几人总黏在一块儿。
白天跟着老师学《王统世系明鉴》,噶尔钦陵跟不上,梅朵拉姆就一句句念给他听。
吐录论练箭时,会喊上噶尔钦陵,教他怎么拉满弓、瞄准靶心。
赤郎赞干则常跟他们聊外头的事。
但三人始终把噶尔钦陵当成是下人。
直到有一次。
几人终于逮到机会,可以趁机教训一下把持朝政的权臣。
他的儿子叫萨达布,是一个喜欢去青楼的家伙,他们在大街上转悠的时候,正好看到萨达布带着人进去。
吐录论灵机一动,朝几人说道:“这萨达布是那老东西最宠爱的儿子,我们去教训教训他,让那老东西看看,咱们也不是好欺负的。”
赤郎赞干点头:“我早就看那家伙不顺眼了,平日里比我这个赞普的架子还大!”
噶尔钦陵不爱说话,都是他们干什么,他就跟着干。
“那咱们怎么做?”梅朵拉姆询问。
“咱们这样,这样”
“来啊,把你们这最漂亮的姑娘带上来。”
萨达布进了青楼,随身带着的亲卫直接把周围清扫一空,来玩的也都是权贵,但一看到他,都直接退避三舍。
笑话,萨达布的阿耶可是当今的国相,连赞普都得听他的,谁敢得罪他?
一个女子扭着腰肢过来,谄媚的笑着,把店里的姑娘都叫了出来。
萨达布眯着眼扫过一排姑娘,手指点了个穿粉裙的,语气轻佻:“就你了,跟爷进房。”
那姑娘怯生生应着,跟着他往二楼雅间走。
门口两个守卫立刻挺直腰杆,手按在腰间的弯刀上,眼神扫过楼下那些扭着腰肢的姑娘,眼神贪婪。
他们也都是贵族子弟,只不过比不上萨达布,只能给人家充当守卫,他们也花天酒地惯了,自然有些憋不住。
楼下角落里,噶尔钦陵慢慢站起身。
他换了身普通的粗布短打,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结实的胳膊,脸上也带着面具。
他没看别处,径直朝着房间门口走去,路过守卫时,故意撞了其中一人的肩膀。
“走路不长眼?”
守卫怒了,一把揪住噶尔钦陵的衣领,“知道这是谁的地方吗?新不行老子弄死你?”
噶尔钦陵扯了扯嘴角,眼神里带着几分挑衅:“都是出身贵族之人,如今给人当了走狗,可笑。”
“你找死!”
另一个守卫也围了上来,两人撸着袖子就要动手。
噶尔钦陵扒开那人的手,也不纠缠,转身就往楼外跑,边跑边回头喊:“有本事别躲这,跟爷出去练练!”
那两个守卫哪里忍得下这口气,对视一眼,想着这小子跑不远,先去教训一顿再回来,反正也没人敢打扰国相之子,当即拔腿追了出去。
楼上房间里,萨达布正搂着粉裙姑娘喝酒,房门咣当一声被踹开。
“你们干什么!”
萨达布蹭的站起,满脸惊恐。
赤郎赞干和吐录论蒙着面冲了进来,吐录论二话不说,一拳就砸在萨达布脸上。
萨达布惨叫一声,酒杯摔在地上碎成渣,他捂着脸怒喝:“你们是谁?敢打我,你知道我是是谁吗!”
“打的就是你这个废物!”
赤郎赞干眼里冒着火,想起之前被国相刁难的憋屈,还有这些年他受的窝囊气,抬手就抓着萨达布的衣领,把他往地上摔。
萨达布摔得七荤八素,刚想爬起来喊人,吐录论的脚就踩在了他的背上,“你爹欺辱赞普,你在外面作威作福,今天就让你尝尝滋味!”
两人对着萨达布拳打脚踢,萨达布的惨叫声透过窗户传出去,却被楼下的喧闹盖了过去。
赤郎赞干越打越气,想起萨达布平日里比他这个赞普还嚣张的模样,抬脚狠狠踹在了萨达布的下身。
“啊——!”萨达布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子蜷缩在地上,双手捂着下身,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赤郎赞干喘着气,看着地上动弹不得的萨达布,心里的火气才算消了些。“走,去帮噶尔钦陵。”
可两人刚跑到楼下,就顿住了脚步。
青楼门口,一辆黑漆马车停在那里,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沉闷的声响。
车帘掀开,国相那张满是皱纹却透着威严的脸露了出来,而噶尔钦陵正被两个卫兵按在地上,双手反绑在身后。
原来噶尔钦陵引着守卫跑出几条街,刚想绕回来,却撞见了国相的马车。卫兵见他形迹可疑,直接就把他抓了起来。
赤郎赞干急了,就要冲上去,却被吐录论死死拉住。
“赞普,不能去!”
吐录论压低声音,语气急促,“国相带了几十号卫兵,咱们就两个人,上去就是送死,若是你现在上去,他肯定不会放过你!”
赤郎赞干攥着拳头,指甲都嵌进了肉里。他看着被按在地上的噶尔钦陵,看着国相冰冷的眼神,却只能硬生生忍着。
吐录论和梅朵拉姆也站在旁边,脸色发白。
梅朵拉姆咬着唇,眼里满是担忧,却一句话也不敢说。
噶尔钦陵抬头看了眼街角的方向,很快又低下头。
卫兵把他押到国相面前,国相眯着眼问:“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附近鬼鬼祟祟?还挑衅卫兵?”
噶尔钦陵抿着嘴,一句话也不说。
不管卫兵怎么打他、问他,他都咬着牙,半个字都没泄露。他知道,自己一旦开口,赤郎赞干他们就全完了。
就在这时,一个守卫慌慌张张跑过来,跪在国相面前:“大人,不好了!小公子在青楼里被人打了,还、还被打断了”
守卫的话音很低,说完之后,国相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猛地一拍车辕,怒喝:“好大的胆子!”
他看向被按在地上的噶尔钦陵,眼神里满是杀意:“是你干的?来人,把他拖下去斩了!”
“大人,不可!”
旁边的护卫统领急忙上前劝阻,“现在杀了他不妥,这事不简单,他后面估计有人。”
国相喘着粗气,死死盯着噶尔钦陵。
他沉默了片刻,咬牙道:“既然不能杀,那就给我烙上‘奴’字!让他活着,当个活例子,看谁还敢跟我作对!”
“进去搜,伤我儿子的人很可能没有走!”
话音落,大批士兵冲了出来,将青楼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冲进去,见到挡路的人直接推到一边。
“你们干什么,我”
有人胆敢废话,直接就被抹了脖子。
众人顿时噤若寒蝉。
而此时,赤郎赞干等人已经躲到了一间屋子里,将屋内的男人打昏,他和吐录论将身上的衣服扒干净,而梅朵拉姆则端着盘子站在屋外门口,装作侍女。
“开门!”
砰砰砰地,护卫敲了敲门,旋即暴力推开。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
吐录论骂骂咧咧的提起裤子,赤郎赞干蒙着被子装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