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轻侯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张纸条,心中只剩下狂怒和疑惑。
这是谁啊?
烧了自己的酒楼,还明目张胆送信来,还有王法吗?
终于,披头散发的柳轻侯咆哮起来,仰天大叫。
“谁?是谁啊?谁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啊?”
左相府书房之中,秦岳和欧阳牧相对而坐。
两人中间有棋盘,棋盘上的棋局犬牙交错,厮杀正烈,可谁也没再动棋子。
棋盘一旁的茶盏,茶水已经凉了,无人再来续茶,整个书房只有一盏油灯,灯光黯淡凄迷。
良久良久,秦岳才缓缓起身,佝偻着腰,轻轻叹息。
“这一局咱们又输了,儒生被驱退,我们派去的人尽数沦陷,季伯常生死不知。”
“老夫纵横朝堂数十年,群臣都不是敌手,但说到谋略之精,算计之准,实在不如沈留香啊。”
欧阳牧脸色僵硬,刚刚开口,自己都吓了一跳。
原来他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得无比嘶哑。
“相爷,咱们现在走还来得及,一旦明日朝会之上,沈留香以秦观为人证,弹劾相爷,那就大势去也。”
秦岳冷笑。
“你以为沈留香没有想到这个环节吗?此时此刻相府外面,恐怕已经被镇国侯府私军盯着。
“咱们一旦贸然行动,城防军、金吾卫和御林军都会被惊动,到时候咱们插翅难逃。”
欧阳牧好像被当面重重砍了一刀,整个人瞬间呆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秦岳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深深叹息。
“老伙计,事到如今,只能硬扛到底了,我秦岳为相二十多年,在朝堂上的影响力还是有的。”
“就算沈留香巧舌如簧,但只要没有确凿的证据,就算是女帝陛下,也没法子问罪老夫。”
他说着,叹息着,缓缓离开书房,向外走去。
瘦削的欧阳牧,呆呆地看着秦岳佝偻着腰,缓缓离去,只觉得全身发冷,双手情不自禁地抱紧了身子。
第二日早朝,沈留香早早起床,在阿碧的服侍下,洗漱完毕。
他第一次穿上了巡察御史的官袍,神情罕见地严肃凝重。
今天早朝之上,便是沈留香和秦岳图穷匕见之时。
早在一个月前,沈留香就对秦岳发起了挑战。
他要将这个蛰伏数十年的老贼,满门下狱,全家抄斩。
为了收拾秦岳,沈留香不辞辛苦,巡查江南,不惜自污钓鱼执法,将大批贪墨的官员拉下马。
然而,从这无数贪腐官员的证词来看,根本没有确凿的证据,可以直接指证秦岳。
不少官员确实和相府中人有过接触。
但这些所谓的相府中人,却也只是拿了秦府的信物办事而已,从未在相府中公开露过面,身份神秘。
如此这般情况下,沈留香想要扳倒秦岳,完全不可能。
但沈留香谋定而后动,稳稳控制了一个人。
那就是秦观。
只要今日朝堂之上,秦观咬住秦岳,就能让这老乌龟现原形。
就算没有证据,但只要女帝陛下下令彻查左相府,沈留香就有办法找到秦岳贪赃枉法的罪证,将他扳倒!
沈留香小口小口地吸溜着燕窝稀粥,脸上却没有任何得意之色。
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也。
沈留香自问不是什么将军之才,但他也知道,想要狩猎秦岳这样的千年老狐狸,一定不能马虎大意,稍有松懈,就可能让他再次溜走。
沈留香吃完了早点,黎伯匆匆进来,向沈留香禀报。
“世子爷,一切都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
沈留香点了点头,反问了一句。
“秦观呢?”
黎伯明白沈留香的意思,秦观这一枚棋子,对今天的朝会至关重要。
他毕恭毕敬地禀告。
“世子爷放心,从昨夜到今早,五十名镇国军严防死守,一直保护着秦观一家人,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另外,季伯端自告奋勇,仗剑守在秦观一家人厢房外面,从未离开过。”
沈留香嗯了一声,缓缓起身。
“我去看看他。”
一炷香时间后,沈留香在后院厢房,再一次见到了秦观。
秦观似乎一夜未眠,脸色有些憔悴,眼睛发青。
秦观看到沈留香进来,赶紧躬身行礼。
“见过小侯爷。”
沈留香打量着秦观的脸色,点了点头。
“秦观,你准备好了吗?今天早朝之上,便是咱们和秦岳老贼一决生死之时。”
秦观咬牙。
“请小侯爷放心,我秦观和秦岳老贼不共戴天,不扳倒这老贼,我一家四口都没了活路。”
沈留香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你就随我一起上朝,想好怎么说了吗?”
秦观冷笑。
“秦岳老贼心思缜密,做事滴水不漏,但却瞒不过我。”
“我虽然没有秦岳贪腐确凿的证据,但我作为人证,又熟悉他们的流程,今日朝堂之上,一定让秦岳老贼辩无可辩,哑口无言。”
沈留香哈哈大笑起来。
“那还说什么,随我上朝吧,有分教,小侯爷棒打老乌龟,左相府大祸起萧墙,走了。”
他说到这里,突然在秦观的身上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奇异香味,不由得一奇。
“你这家伙穷讲究啊,这是什么香?龙涎香还是艾草香?好像有点像檀香啊。”
秦观脸色尴尬,挥袖猛嗅了一口,有些疑惑。
“没什么香啊,小侯爷说笑了,小人卑贱之身,又怎能用得起什么提奇香。”
沈留香凑近了他,又嗅了两口,发现那诡异的香味似乎又闻不见了,不由得失笑。
“算了,算了,说不定是你老婆的体香,我这也太失礼了。”
一盏茶时间后,沈留香与秦观合乘一顶轿子,向金銮殿而去。
轿子前面,季伯端身穿黑衣长袍,腰悬长剑,大袖飘飘,率众前行。
轿子前后左右,五十名镇国军背着诸葛连弩,长刀出鞘,小心翼翼护卫着轿中的沈留香和秦观。
与此同时,老黄和月歌各自率人,清查附近街道的可疑人物,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点。
这是沈留香的意思。
在沈留香看来,这一段路是秦岳最后翻盘的机会,他说什么也要搏上一搏。
然而吊诡的是,从镇国侯府到金銮殿,沈留香一行人平平安安,没有发生任何事故。
沈留香就这么顺顺利利过了午门,直接到了皇宫大门前。
金銮殿前,沈留香再次见到了秦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