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牧震惊地看着秦岳,脑袋犹如被雷劈了一般,瞬间一片空白。
如果秦岳的猜想是真的,那天就塌了啊。
江南省向来富庶,这一脉的文官武将,几乎都出自左相府门下。
这也为左相府带来源源不断的金山银海。
一旦沈留香以以身入局,用这等歹毒之法查处贪腐,不知多少官员要丢官罢职,锒铛入狱。
到时候,拔出萝卜带出泥,就算是老谋深算的秦岳,恐怕都难以置身事外。
退一步来说,这些人就算不牵扯到左相秦岳,但是对秦氏一党,也是无法挽回的重大打击啊。
欧阳牧声音颤抖。
“这这不可能啊,女帝对沈留香宠信之极,非常倚重。”
“沈留香以身入局,就算谋划成功,同样也会声名狼藉,以后又如何辅佐女帝?”
他本能地不愿意,也不敢相信秦岳的猜想。
秦岳脸色凝重,眸子中光华闪烁。
“你还是不了解沈留香此人啊,根据我对他的了解,此人才华出众,聪明绝顶,偏偏胸无大志,一心只想做个纨绔浪子。”
“他压根就不想当权臣,所以处处剑走偏锋,行事偏激,这很符合他的风格啊。”
说到这里,秦岳若有意若无意地看了欧阳牧一眼。
“另外你别忘了,咱们这些年来为大越积攒的财富,可都放在漕帮帮主林尚道的手中,还没有来得及运出。”
“一旦被沈留香顺藤摸瓜找到了线索,金库被掘,那他的所有付出都得到了回报,区区清名又算得了什么?”
这话一出,欧阳牧顿时吓得魂飞天外,软瘫在椅子上。
“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他突然又站了起来,急切地看着秦岳。
“相爷,这可怎么办?那些天价的财富,都是你我辛辛苦苦积攒,为越国进攻大嬴而准备的军饷啊。”
“这其中,还有咱们俩存下的积蓄,一旦被沈留香扫了,那那咱们也没脸回大越了。”
秦岳看着欧阳牧着急的样子,鼻孔中哼的一声。
“我知道你很慌,但先别慌,这只是我的猜想而已,究竟真相如何,谁也不知道。”
欧阳牧额头冒汗,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但愿但愿沈留香是真的贪墨成性,和女帝陛下并无默契。”
“这样一来,一旦他回京,香爷就可联合江南诸多官员,参他一本,到时候铁证如山,不怕扳不倒他。”
秦岳点了点头,随即又叹了口气。
“但愿如此,不过还是不能全把希望放在沈留香的身上,立即派人赶上秦观,告诉他要严密防范沈留香追查漕帮银库。”
“另外,给漕运总督莱岳经飞鸽传书,让他务必小心防范。”
“让他不用再重金贿赂沈留香,可以把搜刮到的银子,交给秦观,一并秘密运往越国。”
欧阳牧愕然。
“这样一来,莱岳经等人岂不是死定了?”
“以沈留香贪婪无厌的性子,又怎会轻易放过漕运总督府等人?”
秦岳冷冷一笑。
“沈留香收受贿赂,大肆贪墨,现在的他已经自身难保,又哪有机会去查处江南漕运总督府?”
“事不宜迟,你立即前往江陵府联系受害官员,一起进京告御状,老夫自然会为他们做主,此为釜底抽薪之计。”
欧阳牧顿时眼神大亮,连连点头。
“相爷高见,属下这就连夜出发,前往广陵府串联受害官员,一起到盛京告御状。”
秦岳眯着眼睛,冷冷一笑。
“不急,沈留香得女帝陛下宠信,不闹得天怒人怨,舆论汹涌,女帝陛下不会轻易将他召回的。”
“前往广陵府之前,你去金风细雨楼一趟,让此事迅速在京城发酵,一定要闹得满城风雨,彻底搞臭沈留香。”
“这样一来,女帝陛下再如何宠信沈留香,也不能违逆民意,到时候,不怕她不下旨召回沈留香,接受三司会审。”
欧阳牧顿时叹服,连连点头。
“左相大人果然神机妙算啊,就连女帝陛下都可以玩弄于股掌之中,属下立即去办。
秦岳不再说话,挥了挥手,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次日一大早,江南道上,一列车马正蜿蜒向前,由二十余骑彪悍汉子,护卫着一辆黑篷马车,缓缓向前行驶。
秦观坐在马车之中,闭目凝思,身子随着马车微微晃荡。
一个千娇百媚的小娘子,正卧在锦榻之上,单手托腮,水汪汪的眼眸看着秦观,顾盼生姿。
就在这时,秦府老管家的声音传进了马车中。
“少爷,前面五十里,便是永州城了,咱们终于要到了啊。”
秦观点了点头,声音似乎有些嘶哑。
“通知漕运总督莱岳经了吗?”
他说着,似乎感觉喉咙不舒服,微微咳嗽了两声。
秦府老管家毕恭毕敬回答。
“已经通知过了,莱大人已经率领总督府全体官员,在城外三公里处,迎接公子爷。”
秦观冷笑。
“还算他识趣,知道今时今日的富贵,乃是我左相府的庇佑所致。”
他说着,下达命令。
“让大家歇一歇脚,不用着急,就让那帮官员等着,反正沈留香已经被我们甩在身后。”
秦观说着,又连连咳嗽。
老管家恭敬领命,忍了一下,终于忍不住劝诫。
“公子爷要保重身体啊,相爷还有很多大事,托赖公子爷,这”
老管家话还没说完,就被秦观冷声打断。
“做你的事,啰嗦什么?不过就是偶感风寒,我自己的身体自个儿不知道吗?”
老管家诺诺称是,退了下去,心中却暗自叹息。
从两界寨出来后,公子爷的车上就多了一个女人,来历神秘,偏偏美得要命。
这些日子,公子爷怕是日夜操劳,鞠躬尽瘁,把身体都拖垮了,气血两虚,声音都变了形。
真是年少不知肾精贵,老来望那啥空流泪啊。
永州城外三里处,漕运总督莱岳经以及漕运总兵刁遮史,带着一帮漕运郎中、员外郎和主事,已经恭候多时了。
此时已经是深秋入初冬时节,寒风凛冽,一帮脑满肠肥的官员,在冷风之中冻得瑟瑟发抖。
然而,所有人都不觉得冷,眼眸中都充满了热切之意。
秦观可是左相大人秦岳的内侄,相府副总管,乃是秦大人绝对心腹。
对于这些地方官吏来说,迎接秦观可是比天还大的事。
秦观的分量,甚至远远大过了巡察御史沈留香。
只要秦观在左相大人面前略微提及自个的名字,美言两句,自己说不定就能官升一级,飞黄腾达。
这可是巴结左相大人绝佳的时机啊。
然而,众人越是心急如焚,秦观来得似乎就越慢。
所有人都在寒风中伸长了脖子,冻得就跟王八蛋似的。
整整两个时辰后,远远地才看见了一列车马,从北边逶迤而来。
“秦公子到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昏昏欲睡的莱岳经猛地一激灵,慌忙睁开眼。
他睁大眼睛仔细辨认,一眼就认出了秦府老管家,骑着一匹马,走在马车前面。
秦观乃是左相秦岳极为亲近之人,莱岳经只见过几次面,并不熟悉。
但是这位老管家,却和莱岳经打过无数次交道,已经极为熟稔。
宰相门房三品官,天底下能让秦府老管家随侍在旁的人,可没几个。
不问可知,车内肯定便是秦观秦公子。
莱岳经二话不说,艰难地迈动着小短腿,腆着个大肚子,满脸堆笑向马车迎了上去。
在莱岳经的身后,漕运总兵刁遮史紧紧跟随,然后便是一众漕运郎中、员外郎和主事等大小官员,都纷纷向马车迎了上去。
莱岳经好不容易跑到马车前,已经喘起了粗气,刻意让寒风冻红的鼻子,喷出一股股热气。
他嘿嘿笑着,毕恭毕敬地作揖行礼。
“总算是等到秦公子的车驾了,下官漕运总督莱岳经,拜见秦公子。”
莱岳经身后的一帮官员,包括漕运总兵刁遮史在内,全都齐齐作揖行礼,一阵吵闹。
“下官等拜见秦公子,秦公子远来辛苦了。”
“不容易啊,秦公子为我等操劳,远来江南,下官衷心感激。”
老管家皱了皱眉,抬手让车队停下。
然后,老管家来到黑篷马车面前,低声禀告。
“公子爷,漕运总督莱大人等人,在此地迎接公子爷,请公子爷示下。”
马车之中传来秦观的声音,清冷又极其傲慢。
“各位大人辛苦了,此地不宜相见,咱们进了城再说。”
真的是何其傲慢啊。
漕运总督可是朝堂二品大员啊,秦观一个府内下人,居然连面都没有露,便喝令车队继续前行。
莱岳经等大大小小的官员,在寒风之中等了两三个时辰,都冻成狗了,却连秦观的面都没见着。
然而,众人却一点都不憋屈,反而心悦诚服。
这才是左相府的威风啊。
要是秦观慌忙下车,与众人相见,亲热寒暄,这才不符合情理呢。
莱岳经看着马车渐渐走远,慌忙命令总兵刁遮史骑马在前面带路。
自己率着一众官员一溜小跑,跟了上去。
咦,这群人为何不骑马啊?
这就是莱岳经捧哏的高明之处了。
他可是堂堂朝堂二品大员,在秦公子的面前越是狼狈,秦公子的心中就越是舒服。
一帮人跟着秦观的车马,气喘如牛,很快就进入永州城,然后进入了一个名叫江南春的园林。
江南春乃是永州城数一数二的绝妙园林。
上一任主人原本是一个退隐官员,却被莱岳经巧取豪夺,抢了过来,如今已经算是他的产业了。
马车进入院内,莱岳经率领众多官员,恭候在马车前。
却见车帘子掀开,一个媚到极点的女人,怀中抱着一只白猫,首先下了车。
然后,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一袭青衫,面容俊朗的秦观,在女人的搀扶下,下了车。
莱岳经率领着一众官员,躬身下拜。
“恭迎秦公子大驾光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