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鄂毛骨悚然,浑身一颤,瞪大了眼睛,看着沈留香。
沈留香笑眯眯地看着他,眼眸中尽是玩味之意。
“别这么看着我,人是你杀的,他究竟死了没有,你最有发言权。”
阎鄂全身颤抖,足足过了半晌,方才抬起了头。
“先帝对老朽极为倚重,我和他君臣五年,几乎是日夜相伴,老朽了解他,就跟了解老朽自个儿一样。”
“所以,老朽可以用性命担保,先帝已经驾崩,绝对没有第二种可能。”
沈留香品味着阎鄂的话,安静地坐着,陷入了沉思之中。
足足过了半晌,他方才微微一笑。
“不得到你的亲口认定,我始终还是不放心,现在终于放心了。”
“如此一来,陛下御驾亲征就没什么问题了。”
“有太上道行天尊大帝金口御封,凭着皇氏宗亲那一群阿猫阿狗,休想动摇陛下的根基。”
沈留香说着,目光深沉地看着阎鄂。
“你可知道,陛下明知京城未定,为何一定要御驾亲征?”
阎鄂愣了一下,脸上闪过迷茫之意,摇了摇头。
沈留香叹了一口气,也摇了摇头。
“咱们这位陛下啊,别看表面上冷酷无情,其实内心却有大慈悲,大胸怀。”
“三十万镇西军乃是我大赢精锐之师,向来只听赢无忌一人的命令。”
“赢无忌死了,镇西军的命运便握在了宋献策的手中。
“以镇西军宁死不屈的尿性,无论派谁去平息叛乱,就算杀了宋献策,也要死战到底。”
“如此一来,哪怕我大赢军队获胜,也是惨胜,免不了损兵折将,至于镇西军,只怕要彻底消失。”
“这世上,只有一人能兵不血刃,让只服从强者的镇西军,心甘情愿地投降,那就是比赢无忌更加可怕的赢凰陛下。”
“赢凰陛下挟天子之威,再加上这么多年的赫赫战功,对于只崇拜强者的镇西军来说,具有天然的震慑性和征服性。”
“只要她出面平叛,恩威并施,便可轻易化解镇西军之围,我就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所以才未出言劝诫。”
阎鄂怔怔地听着,慢慢地拿起了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沈留香吃惊。
“阎大人内腑受了重伤,又何必自残身体?”
阎鄂脸色肃然,对着虚空拱手行礼。
“这一杯酒,是为赢凰女帝而饮,为大赢江山而饮,大赢有了陛下这样的英明君主,来日必将一统天下,成就不世霸业。”
阎鄂说完,深深看向了沈留香。
“请小侯爷转告陛下,我阎鄂虽然已经是半废之身,但从这一刻起,愿意为陛下效犬马之力,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阎鄂说完,便向沈留香告辞。
沈留香也不挽留,让老黄替自己送客。
看着老黄推着阎鄂的轮椅,背影缓缓消失,沈留香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不多时,一名黄门太监前来镇国侯府宣旨,却是赢凰女帝召沈留香进宫议事。
次日,尚书台左相秦岳起草国书,赢凰女帝看过之后,盖上玉玺,派使臣出使梁国。
与此同时,远在江南游玩的老帅赵国柱,也收到了圣旨。
他慨然遵旨,在三百忠武老卒的保护下,孤身南下。
时光匆匆,三日一晃即过。
第三日,赢凰女帝果然率领军十万,御驾亲征。
这十万大军,并不是用来稳住京师局势的御林军,而是从南大营和北大营各调五万兵马,组成联军。
此时,盛京城经过动荡之后,赢凰受太上道行天尊大帝亲口敕封,登基为帝,大赦天下,威信已经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满城数十万百姓闻听赢凰女帝御驾亲征,平息三十万镇西军,顿时欢声雷动。
底层民众的思维,就是这么简单直接。
一个铁腕霸气的君王,总是能获得大多数民众的拥戴。
哪怕在沈留香前世的文明社会,也是如此。
怀柔求全者,往往被骂软骨头卖国贼,激进派则能迅速获得民众的好感。
这导致西方大选之中,很多总统发表演说,都极为激进强硬。
更何况,赢凰女帝未登基之前,便是战功赫赫的北凉大帅,这可是实打实的强硬派啊。
如今她御驾亲征,亲自率军平叛,算是满足了大赢子民对一位铁血君主的期待。
满城百姓扶老携幼,前来送别赢凰女帝,满城万岁之声,宛如雷鸣。
金黄的龙纛之下,赢凰女帝居然没有乘坐龙辇,反而白马银枪,纵跃于万军之前,英姿飒爽。
这副形象看在所有人的眼中,真如天神下凡一般。
三百飞凤军又变成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的女壮士,簇拥着赢凰龙驾,外围是两万金吾卫,铠甲鲜明,刀枪出鞘。
赢凰女帝身后,便是十万大军,密密麻麻,似乎一直铺陈到天的尽头。
沈留香一身白袍,头戴儒巾,手摇折扇,身后是一顶青衣小轿。
看他得意非凡的样子,根本不像去打仗,反而像王孙公子前往城外踏青采风一般。
三通鼓擂过,军中长史念过讨贼檄文,统军大将一声令下,大军缓缓向西而去。
大军身后,数十万百姓纷纷跪下 送别赢凰女帝,祈祷陛下旗开得胜,凯旋归来,场面热烈之极。
左相秦岳,率领文武百官,恭送陛下远去。
他一直低着头,一直到大军的影子渐渐在天边模糊,消失不见,这才缓缓抬起头,脸上神情变幻不定,似乎若有所思。
文武百官纷纷回城,秦岳也心事重重,上了轿子。
一盏茶功夫后,秦岳回到府中,来到书房。
书房之中,早已经多了一个黑袍人,身形鬼魅,面目枯槁,简直如同幽灵一般。
赫然便是赢烈帝身边的老太监!
秦岳的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之色,看着老太监,缓缓正襟坐下。
老太监的声音无比沙哑。
“左相大人,陛下让我问你,你亲手杀害大皇子赢无绝,投敌叛变,可知罪否?”
秦岳看着老太监,神色无比坦然。
“金銮殿前,天崩地裂,秦某奉陛下旨意,行此苦肉之计,无非是为了取信赢凰伪帝,为陛下复出做准备,不知有何罪?”
这话简直让人魂飞魄散啊。
谁能想得到,左相秦岳臣服赢凰,竟然是赢烈帝布的局。
为了布局成功,留下一条后路,赢烈帝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亲生儿子赢无绝,真是狠毒之极。
老太监呵呵笑了两声,声音异常尖锐。
“陛下让我再问你,赢凰离京,御驾亲征,此事究竟是真是假?”
秦岳沉思了一会儿,方才以肯定的语气回答。
“赢凰伪帝自以为军功赫赫,想兵不血刃平息叛乱,收复三十万镇西军为己用。”
“综合沈留香剑走偏锋,喜欢弄险的性格,以及赢凰伪帝的勃勃野心,老臣认为此事属实。”
老太监又点了点头。
“很好,陛下让我问你的第三件事,便是迎回陛下,重振大赢朝纲,让大赢江山幽而复明,你准备好了吗?”
赢凰女帝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