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然不动的军阵中,京营总兵黄得功及孙应元傲然立于马上,面无表情的注视着远处\"自相残杀\"的夷人狼兵,似是全然感受不到耳畔旁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以及扑面而来的血腥味。
东川宣抚使禄威,王弄山长官使沙源,阿迷州土知州普名声,这在过去随便单拎一个出来,都足以让本省为之颤抖的名字,却在数月前达成了同盟,分别从各自把持了多年的地盘上起兵,兵峰直至云南核心所在的昆明府。
尽管这些西南狼兵因为长期缺少营养,身材远远不如草原上的蒙古人以及辽镇的女真建奴那般魁梧,但其却因常年在山林间生活,与野兽猛禽搏杀,练就了一身不俗的武艺。
但凡上述的因素少上一个半个,那些常年遭受本地土司压迫,却将这位\"怨恨\"系于官府身上的狼兵们,便会毫无争议的踏平承平多年,防备空虚的昆明府城。
不过好在,这场持续了两个多月时间,让云贵川三省百姓人心惶惶的叛乱,终是要彻底结束了。
随着安铨率领着麾下的残兵败将们犹如丧家之犬一般,逃至官兵军阵的侧翼,将正面战场让了出来,状若疯癫的叛军们也映入了在场将士们的视线之中。
相较于训练有素的京营士卒们,立于大军左侧,由\"三省总理\"鲁钦亲自压阵,自四川和湖广各地调遣筹措的卫所官兵们却显得面色大变。
放眼瞧去,竟有数十名浑身颤抖的官兵们都因承受不住空气中犹如实质的杀气,而欲转身逃窜。
此战过后,他或许该上书天子,针对云贵川三省的卫所,进行一次彻头彻尾的改革,否则来日若是再度发生叛乱,这些理应承担着护持地方的卫所兵们依旧难堪大用。
彼此对视了一眼,在场的京营将校们便纷纷\"善解人意\"的点了点头,尤其是黄得功和孙应元这两位京营老人,更是面露感慨之色。
别看如今京营的威名人尽皆知,但在当今天子登基称帝之前,这京营的现状怕是比这西南的卫所兵们还要不堪。
说话间,叛军混乱的阵型便是更加清晰可见,这些疯狂挥舞着手中兵刃的狼兵们早已忘记了军中将校昔日传授的战略章程,只是不管不顾的向前冲杀着。
不过也因为这些叛军们的阵型彼此分散,京营将士便无法最大化发挥出手中火器火铳的优势。
咚咚咚!
沉闷的脚步声配合上远处震耳欲聋的战鼓声犹如惊雷,不断在黄得功等将校的耳畔旁炸响。
即便对叛军的阵势早有心理准备,但从四川,湖广各地集结至此的官兵们仍是脸色发白,浑身上下抖如筛糠,就连京营士卒们也默默握紧了手中兵刃。
咻咻咻!
漫天箭雨应声而起,一枚枚闪烁着寒芒的箭矢脱离弓弦,直奔前方悍不畏死的叛军射去,瞬间便传来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其声势之大甚至盖过了叛军的战鼓声。
许是知晓早已经没有了退路,也或者是被后方的同伴们所裹挟,夷人叛军的脚步只是稍一停滞,便又重新迈开了步伐,黄得功沉稳有力的怒吼声也在阵中响起。
既然无法凭借军中的火器火铳杀敌,那便以最为传统的方式作战。
反正只要这些叛军们已经是强弩之末,只要稍稍露出些许\"颓势\",右侧的石柱骑兵们便可一拥而上,彻底奠定胜局。
想到这里,黄得功便不由自主的将目光投向军阵右侧,看向那名身姿挺拔,虽一言不发,却依旧散发着骇人气势的石柱宣慰使:秦良玉。
作为天子的心腹爱将,恐怕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位素有\"秦三娘子\"之称的秦良玉,在天子心目中拥有何等崇高的地位。
眼见得让他们担惊受怕的火器火铳并未出现,心中忐忑不已的禄威,沙源等人顿时大喜过望,并急不可耐的催促着麾下的狼兵向前冲锋。
在他们过往的观念中,无论是这云贵川本地的官兵,亦或者是远道而来的京营士卒,最大的依仗便是手中那锃光瓦亮的火器火铳,但若是比拼近身搏杀,即便官兵们的甲胄远比他们夷人齐整,也不是他们夷人的对手!
为了亲手给次子沙定洲复仇,年事已高的沙源不顾早已枯竭佝偻的身体,重新穿戴起厚重的甲胄,并在身旁亲兵的保护下,有些吃力的挥舞着手中兵刃,奋力搏杀。
在轻而易举的击溃了安铨及其麾下狼兵之后,自知逃无可逃的叛军们纷纷化身那自地狱中走出来的魔神,即将与身穿红色鸳鸯战袍的官兵们接触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