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二,赫图阿拉。
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便是小年了,辽东的天气愈发严寒,凛冽的风雪使得本就险峻的道路愈发泥泞难走,即便是在此等环境长大的女真人,也不愿随意出门。
迎着空气中飘然而落的雪花,身材肥大的四贝勒皇太极不由自主的裹紧了身上的长袍,略有些颤抖的声音中充斥着浓浓的怀疑。
在他的印象中,偏居一隅的朝鲜虽然与他们女真人仅一江之隔,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但在过去两百余年的时间中,一直奉明廷为正朔。
可就在几天前,他突然收到自己父汗的亲笔书信,说是朝鲜国王李珲一口答应了他们女真人提出的要求,希望从此化干戈为玉帛。
为此,他的父汗特意将他召回赫图阿拉,负责与朝鲜使臣\"和谈\"。
该说不说,这些朝鲜娘们,就是会伺候人。
以皇太极的身份地位,自是不在乎范文程口中的\"美人\",其心中仍在不住思索那朝鲜国王李珲如此反常举动背后所隐藏的深意。
像是早已猜透了朝鲜国君李珲的心中所想,范文程的声音却是不大,但却充满了自信,令皇太极本是紧皱的眉头也在不知不觉间舒展。
原来朝鲜人,如此卑劣吗?
又过了少许,人头攒动的城门外猛然响起了一道呼喝声,将皇太极有些凌乱的思绪打破,也让他不由自主的将目光投向远处。
放眼望去,在一片雪茫茫的大地之上,由近百人组成的车队,正顶风冒雪往自己所在的方向而来,而在车队正中,居然还悬挂着一面象征着李氏朝鲜的旌旗。
不屑的吐了一口唾沫之后,皇太极满脸桀骜的掸了掸身上的雪花,面无表情的注视着越来越近的车队。
温暖的汗王宫中,一名瞧上去约莫六十余岁的朝鲜官员,不卑不亢的朝着端坐在上首的努尔哈赤拱手行礼,似是全然不在乎身旁凶神恶煞的八旗将校们。
这个名字,好生熟悉。
曾几何时,眼前的努尔哈赤仅仅是作为\"地主\",负责款待迎接他们这些负责赶往北京朝贡的朝鲜使臣;但短短二十余年的时间过去,他李廷龟依旧是朝鲜使臣,但努尔哈赤却成为了高高在上的女真国主。
待到闹清楚了李廷龟的身份之后,努尔哈赤只觉一股快感猛然涌上心间,肆意的狞笑声也是猛然在大殿中响起。
狞笑片刻之后,努尔哈赤转而微微摆手,制止了殿中嘈杂的环境,神情凶狠的盯着\"势单力薄\"的李廷龟。
他纵横沙场这么多年,亲手将昔日只能仰仗大明鼻息而存在的建州女真,发展至如今能够傲然睥睨整个辽东的庞然大物,靠的可不仅仅是一腔血勇,还有绝对的政治智慧。
随着汗王殿中的一片哗然声,李廷龟声音苦涩的汇报了李珲命他前来\"交涉\"的全部内容,神情恍惚不定,自家国主的这等行为,是毫无争议的\"卖主求荣\"啊。
虽然努尔哈赤也为光海君李珲阔绰的手笔感到不可置信,但其终究执政多年,黝黑狭长的脸颊上瞧不出半点意外之色,只是下意识的提高了嗓音:\"那此前你我两国之间的误会便一笔勾销!
闻言,李廷龟再度躬身行礼,但眉眼间却充斥着溢于言表的涩然。
自家国主,将路走窄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