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关山便感觉脚下一空,整个人便一阵恍惚。
当他再次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已经独自一人,站在了那条空无一人、被冰冷雨丝笼罩的寂静长街之上。
冰冷的雨丝斜斜地织入漆黑的江面,激起一层细密的涟e。
天怜县外,寒江之畔。
一个身形魁悟如铁塔,头戴狰狞牛首石盔的男人,正负手立于江边徒峭的悬崖之上。他身穿一袭厚重的玄色长袍,袍上用金线绣着繁复的轮回图腾,任由江风将衣袍吹得猎猎作响。
往生教,天牛使。
此时,他的目光,正死死地盯着下方翻涌的江水。只见那本应漆黑如墨的江心,此刻竟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散发着幽幽绿光的旋涡。
旋涡缓缓旋转,仿佛一只通往九幽的巨眼,无数细碎的、如同磷火般的光点在其中沉浮,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死寂气息。
“县里,又进来几个活物……”天牛使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如同两块岩石在摩擦。
在他身后,一个身穿半黑半白诡异服饰,脸上涂着厚厚白粉,看不出男女的“人”躬敬地躬身而立,声音尖细。
“大人,许是镇狱司的援军到了。地马大人已布下‘子时鬼行’大局,足以将他们困死其中,无需多虑。”
另一名同样装束的“人”也跟着附和道:“是啊,大人。再有不到半个时辰,‘水宴’便将开启。届时,引寒江阴脉,借长春山脉地脉之力为引,便可在此地尝试行‘往生’之法。这可是我教在长春府的第一次尝试,绝不能被几个镇狱司的蝼蚁给坏了。”
“若是只有镇狱司,倒还好说。”
天牛使缓缓转过身,那双隐藏在石盔阴影下的眼眸,竟是遥遥地望向天怜县城内的一处,仿佛能穿透重重雨幕。
“大人,您的意思是?”那半黑半白的使者心中一凛。
天牛使没有回答,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冷哼。
“你二人,去保证无人能走出‘子时鬼行’。”
“喏。”
两名教徒躬身领命,身形一晃,便无声无息地融入了夜色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另一边,天怜县,主街。
冰冷的雨水,象是无数细密的银针,从漆黑如墨的夜空中坠落,敲打在斗笠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关山独自一人站在空无一人的长街之上。
他被传送到了这里。
周围的房屋门窗紧闭,如同一个个沉默的巨兽,在黑暗中窥伺。屋檐下,悬挂着一排排惨白的灯笼,被雨水浸透的灯纸散发出潮湿的腐臭味,昏黄的光晕在浓郁的雨幕中被拉扯、扭曲,投下斑驳陆离、不断蠕动的诡异光影。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杂着泥土、水汽与某种未知腐朽物的味道,黏稠而阴冷,吸入肺中,仿佛连血液的流速都变得迟缓了。
神念被压制了。
关山尝试着将神念铺展开来,却发现它们如同陷入了蛛网的飞虫,只能在周身三尺内艰难地移动,再远一些,便被一股无形的、阴冷的力量所吞噬。
这里,就是赵阳口中那个遵循着“特定规律”的领域。
“嗒…嗒…嗒…”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一个突兀的声音,从街道深处的黑暗中传来。
那不是脚步声,也不是哭喊声。
而是一个脑袋,在湿滑的青石板上,富有节奏地、一下、一下地弹跳着的声音。
在这万籁俱寂的雨夜孤城,这声音显得格外突兀,也格外……惊悚。
关山握紧了手中那柄属于严虎的横刀,刀柄冰冷的触感让他纷乱的思绪瞬间安定下来。他没有后退,反而迎着那声音,一步一步,沉稳地向前走去。
转过一个街角,景象壑然开朗。
只见街道的中央,一个约莫七八岁、身形瘦小的“孩童”,正背对着他,一下、一下地拍着一个早已看不出颜色的破旧皮球。
“嗒…嗒…嗒…”
诡异的是,那“孩童”身上穿着的,并非寻常的衣物,而是一件被撕扯得破烂不堪,沾满了污泥与暗红色血迹的……玄日镇魔服。
是赵阳小队的成员!
关山的瞳孔猛地一缩。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到来,那“孩童”拍球的动作,缓缓地停了下来。
他没有回头,只是用一种稚嫩而空洞的声音,幽幽地问道:
“大哥哥,你……看到我娘了吗?”
关山没有回答,只是将手中的横刀握得更紧,刀锋微微下沉,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我娘……她穿着红色的嫁衣……”
“孩童”的声音,带着一种不似活人的诡异腔调。他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来。
那是一张毫无血色的、浮肿的脸,双眼空洞,没有瞳孔,只有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嘴角却挂着一丝僵硬而诡异的微笑。
他抬起僵硬的手臂,指向了关山的身后。
“你看……我娘,她来接我了……”
一股更为阴寒、更为浓郁的怨气,如同实质的潮水,悄无声息地自关山的身后涌来!
不用回头,关山也能感觉到,一个高大的、散发着刺骨寒意的身影,已然站在了他的背后,离他,不过咫尺之遥!
与此同时,那非男非女的戏谑声音,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响!
“嘻嘻……在‘传说领域’之中,我等便是规则!‘红衣寻子’的故事,开始了哦……被红衣怨灵从背后叫到名字,可千万……不要回头呀!”
关山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这是一个死局!
眼前的“孩童”,是为“规则”,他用言语设下了“不能回头”的陷阱。而身后的红衣怨灵,则是“屠刀”,逼迫着自己必须转身去应对!
一旦自己回头,便会触发规则,瞬间毙命!
可若不回头,就要硬生生承受那怨灵的致命一击!
“大哥哥……你怎么不回头看看我娘呢?”
眼前的“孩童”脸上僵硬的笑容咧得更大了,黑洞洞的眼框里,竟流下了两行血泪。
而身后的阴风,已然及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