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灌顿时眼前一亮,忙道:“阿翁会去观战吗?”
“东海王妃托曹馥那老匹夫传信,邀为父担任裁判,为父已允了!”
荀崧看了眼爱女,似笑非笑道。
“那……那……”
荀灌抿着嘴唇,抬眼瞥向家中老父亲,嗫嗫嚅嚅道:“阿翁去时,能否带着小女?”
“哎,你呀!”
荀崧揉了揉荀灌那湿潞潞的头发,无奈的叹息。
“噗嗤!”
荀灌掩嘴一笑,她清楚父亲同意了,眸光中颇有几分渴盼。
禁军驻地!
李恽原是乞活军帅,乞活军成分复杂,其中最活跃、历时最久的便是并州刺史、燕王司马腾这一支。
光熙元年(公元306年),并州饥馑,数为胡寇所掠,郡县莫能自保,州将田甄、李恽、薄盛等人,便将流民组织起来,悉随腾就谷冀州,号为乞活。
司马腾死后,乞活军分裂,分别为各方镇,如司马越、苟曦、王浚等驱使,李恽便是投了司马越。
麾下兵马被司马越带走了一部分,再加之历年逃散迭亡者,如今不过千馀人,被任为左卫将军与何伦一起驻守洛阳。
此时,正忧心忡忡地听取探马关于王衍动向的回报。
“将军,何将军来了!”
这时,门外有亲兵唤道。
“哦?”
李恽抬眸望去,就见何伦快步而来,忙道:“出了什么事?”
何沦阴沉着脸道:“那萧家小郎倒成了气候,本已有一幢人马,于洛水边斩杂胡二百级,从广成苑回来后,王妃为他募了三百馀卒,已尽皆被他收伏。
就在刚才,又与襄城公主的府卫约定,三日后各出两百人,于闾阖门下会操,他若胜了,公主府卫并入他的军队,败了,将向襄城公主求情,允府卫自成一军。”
李恽倒吸了口凉气道:“此子的势头很猛啊,眼见就要与你我二人并驾齐驱了,偏他还有大破胡骑的胜绩,未来超越而上指日可待,何兄曾与之不睦,打算怎么做?”
何伦眼里,狠厉的光芒不断交织,好一会,哼道:“此子若成势,必会吞并你我,不如李兄与我奔赴东海,召集乡党,总能凑出万馀兵马。
届时是据东海自守,还是退避江东,游刃有馀。”
李恽却是道:“太尉不谙军务,并未直去贡城,而是领军去了苦县,刚有探马来报,太尉已经拨营向项城进军,而越府馀部拥东海王灵柩,向苦县进军。
我算了下,两军将于宁平城一带会合。”
“什么?太尉怎如此草率?”
何伦虽然人品不咋地,却也是知兵的,一听就知道王衍的行军有很大问题,顿时面色大变。
“谁说不是呢?”
李恽叹了口气道:“徜若太尉兵败,你我如何能安抵东海?不如兄随我去往广宗,那里有我乞活军馀部,再连络当地豪强,至不济亦可结壁自保。”
何伦面色凝重,负手在殿内走来越去,许久,才道:“李兄并不看好太尉?太尉虽说不知兵,可仍将众近二十万。
而那石勒,年初转战江汉,军中大疫,死伤过半,虽攻杀新蔡王确于南顿,使朗陵公何袭、广陵公陈眕、上党太守羊综、广平太守邵肇等率众投降,随后进占许昌,杀平东将军王康,却已元气大伤,未必能攻破太尉。”
李恽摆摆手道:“兄未曾与胡骑交过手,况那石勒也是一奇才,这两年来,用兵越发纯熟。
我曾与石勒数度交手,每见其进步,亦是暗暗心惊,且宁平城一带,一马平川,无险可守,兄不可再寄期望于太尉。”
何伦心中烦躁。
他曾凌虐公主,得罪了皇帝与司马氏诸王,又大索公卿巨室,将洛阳城里的士人得罪的一干二净。
如今裴妃也不信他了,而是偏信于萧悦,他突然感觉到,自己陷入了四面楚歌的绝境。
难不成真要随李恽北上广宗?
眼下,他与李恽势力相当,尚能安处,可一旦去了广宗,就是乞活军的地盘,怕是没几日就会被吞并,生死操于人手。
李恽沉吟道:“且先待三日后再说罢。”
何伦心想也只能如此,关键是,他对王衍仍抱有幻想,毕竟王衍再不通军务,可是司马越领洛阳禁军四万出奔,军中还是有不少积年老将的。
他不信这些人不懂带兵打仗。
……
三日一晃而过。
清晨,闾阖门下,已经挤满了人。
“曹公来了!”
人群中有惊叫声。
曹馥虽然年过七旬了,却是老当益壮,面色红润,乘着板舆而来,由家仆搀扶着落车。
梁芬也带着几名关西士人从另一个方向过来,向曹馥拱手道:“公也是受了王妃之邀?”
曹馥摆手笑道:“老夫年老体衰,耳目昏聩,只是来凑个热闹罢了。
随即有仆役搬来胡床,扶着他坐了上去。
梁芬又问道:“公以为,萧郎能否战胜襄城公主家的府卫?”
曹馥微眯着老眼,捋着胡须道:“初生牛犊不怕虎,少年人,有朝气,好哇,好哇!”
梁芬无语!
随即又见到荀崧领着几名家仆,身边还有一个小女孩走来,于是拱手:“小荀公!”
“卫将军!”
荀崧回了一礼。
“见过卫将军!”
荀灌也有模有样的施礼。
“侄女无须多礼!”
梁芬一看荀灌,就笑了,颖川荀氏,果然了不得啊。
荀崧老脸颇为挂不住。
“惠皇后也来了!”
突然有人留意到羊献容的车驾出现在广场一角,不过羊献容并未落车。
陆陆续续,都有朝廷公卿前来。
这一场比试,洛阳人还是蛮期待的,兼且时局紧张,武力的重要性急剧上升,而萧悦俨然已成了洛阳城的一颗新星。
都想看看其人如何。
来的人中,大体有潘滔、卢志,另有司徒傅只、司空荀潘、尚书左仆射和郁、尚书闾丘冲,吴王司马晏等人。
裴妃、王玄、司马修祎也来了,
一辆车里,王景风探出那娇艳绝伦的面孔,四下张望一番,便问道:“阿妹,你说谁能打赢啊?”
“阿姊想谁赢呢?”
王惠风反问道。
“当然是萧郎啦!”
王景风没心没肺地嘻嘻一笑。
王惠风深深地看了这个姐姐一眼,却是面色微变,一把将王景风扯了回去,低声道:“何伦那厮来了!”
来的不止是何沦,还有李恽,各带着百来名亲兵。
随着这二人入场,那松快地气氛立时一变,不少目光中,带着澈骨的仇视。
“尔母,唯恨当初没下死手!”
何伦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变化,眼里凶光四溢。
好在广场两侧,有密集的脚步声渐渐响起,两队军卒相对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