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兰花拎起暖壶,看了眼正把面团中间抠个洞、转圈揪剂子的刘淑英,笑道:"妈,我是不是有点儿不像话了?"
"嗯?"
刘淑英闻言一愣,随即问道:"咋的了,闺女?"
"懒呗。
林兰花说,"回家来也不知道帮我妈干活。"
林兰花出嫁前的三四年里,几乎每天都比刘淑英起得早。
没想到嫁人后再回娘家,不但不用像别人家闺女那样回娘家还得给爹妈干活,反而让老娘伺候着。
"哎呀!"
刘淑英把那抻成长条的面在面板上滚了滚,拿起一头一连揪下三个剂子,随手一起丢在面板上,"干什么活?我大闺女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不得在妈跟前歇歇?"
林兰花心里一暖,拿着暖壶走到洗脸盆前。
当她拔开暖壶塞后,回头叫刘淑英:"妈!"
"嗯?"
刘淑英看向林兰花,就见林兰花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再搁家住两天行不行?"
说完这句,林兰花稍微停顿了一下,赶紧又补充道:"等明年,咱家不就搬新房去了吗?"
"啊"
刘淑英一听就明白了,当即道:"闺女,你这说的啥话?"
说着,刘淑英把最后一个面剂子扔在面板上,"你就搁家住着,啥时候住够了,啥时候再走。
听刘淑英这么说,林兰花脸上露出笑容。
这时刘淑英继续说:"就算咱明年搬家了,闺女你想回来也随时回来。你妈还当家呢,你怕啥的。"
"嗯!"
林兰花重重一点头,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等到热腾腾的饺子摆上桌,林家老小便都围坐在了炕桌旁。
酸菜野猪肉馅的饺子,就得趁这热乎劲儿吃才最香。
“儿子。”
刘淑英一边夹起个饺子,一边随口问林峰:“今儿还上山不?”
“啊?”
林峰抬起眼皮看向母亲,“咋了妈?您有事儿?”
“还我有事儿?”
刘淑英笑着瞥他一眼,“房后棚子里不还拴着个野猪么,赶紧瞅瞅该卖的卖,该送人的送人。”
“今儿个怕是不行,妈。”
林峰说道:“我打算跟姐夫去趟北岭。”
刘淑英眉头一蹙,“上那儿干啥去?”
“我打算再买几条狗。”
林峰如实说道。
“买狗啊,那你们去吧。”
刘淑英闻言也没有说什么。
家里的狗已经折损了四条,虽然从林场带了几条,但也只是数量上弥补了空缺,听林峰的意思是要扩大狗帮。
她当然不会阻拦这件事。
毕竟狗越多,儿子上山也就更安全,她无条件支持林峰的决定。
这时候,院里狗叫了两声,紧接着房门被人从外拉开。
是王铁牛。
这小子一进门就挨个招呼道:“大爷、大娘、大姐、大哥”
“这孩子!”
刘淑英招呼道,“吃没吃呢?没吃自己拿筷子。”
“吃过了,大娘。”
王铁牛说着侧身往炕沿一坐,正好在林峰身后,“我家今早也吃的饺子。”
昨天和好的馅子,刘淑英给几家都分了些,让各自带回去包。
这时林峰回头问道:“铁牛,有事儿?”
王铁牛咧嘴一笑:“大哥,一会儿你去北岭,捎我一段呗。”
“嗯?”林峰微微一愣,“你干啥去?”
“就溜达溜达。”
王铁牛笑道。
“成,走吧。”
林峰一口答应。
反正也不是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只是去买狗而已,多一个人反而更方便。
吃完了饭,林峰便带着崔三运和王铁牛开车前往了北岭。
到了北岭一打听,林峰就打听到正好有一家要卖狗,而且还是很厉害的那种狗,据说是儿子要结婚,要凑彩礼没办法,所以才要卖狗。
打听清楚了地方,林峰被周二河带来了要卖狗的周家。
周博长家院门外,青狼狗冷不丁吠了两声。
这狗先前一直悄无声息,突然的动静让林峰心头一跳。
"哎呦!"
林峰转头望去,只见那狗已垂下脑袋,将下巴搁在爪子上,懒洋洋地晒着冬日的太阳。
"甭理它。"
周二河冲林峰咧嘴一笑,顺手拉开房门,"这是给屋里报信呢。"
"当真?"
林峰惊讶地又瞅了那狗一眼。
在林家,但凡有人进院,狗儿们总要叫上几声。
可这青狼狗,从他们来到现在一直默不作声,偏偏在要进屋时突然示警。
"谁来了?"
屋里传来个沙哑的嗓音。
周二河探头应道:"博长哥,来客了!"
"快进来!"
那沙哑声音的主人想必就是周博长。
"走,进屋。"
周二河连忙招呼林峰三人。
据周二河所说,这周博长以前家底颇厚。
他家房子坐南朝北,进门是外屋,东西各两间大屋,往里还有间小屋。
本地人管南北通透的叫大屋,其余的都算小屋。
周博长正在那小屋里。
这小屋朝南,与外屋相隔的火墙下,整整齐齐摆着八只冻得硬邦邦的野兔,想必是今早刚收套子得来的。
"博长哥!"
周二河一边唤着,一边引着林峰三人往小屋里走。
推门进屋,只见个头发蓬乱的男人蜷在炕上,下半身盖着条脏兮兮的棉被。
这年头,家里没个女人操持,日子就是这么将就。
"哟!"
见周二河身后跟着生人,周博长忙掀开腿上的被子。
林峰注意到他掀被的右手手掌向内蜷缩,五根手指紧聚在一起,活像只风干的鸡爪,这是手上落下了残疾。
"这位是?"
周博长一边问着,一边麻利地掀开炕头的炕席,从底下取出两团稻草、两块粗布和一双棉鞋。
大雪封山的时节,人在外奔波,鞋面沾雪,鞋里却因走路发热甚至出汗。
回家后雪水融化,整双鞋里外都湿透。
这年头庄稼人能有一双像样的鞋就不错了,鞋湿了就得赶紧烘在炕席下,免得有事出门时没鞋穿。
看门外那些冻兔子就知道,周博长定是一大早去收套子了,回来就把鞋烘在炕头。
只见他利索地把稻草塞进鞋里充作鞋垫,又拿起粗布往脚上包裹,这是打包脚布,既保暖又能防止磨破袜子。
"来,来!小兄弟,快上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