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林峰把握住了分寸,把战场交给了狗帮。
在牺牲了花狗、大黄之后,猎狗们成功地围住了东北虎。
打围、打围,不围就没法打。
而接下来大黄的殊死搏斗,给它剩下的同伴争取到了活下去的机会。
当林峰、刘洪、王铁柱赶到时,正好看见东北虎咬杀黄狗。
这个时候,还有四条猎狗舍命撕扯着东北虎,开枪打虎很容易伤到狗,所以林峰再次拦下了刘洪和王铁柱,他自己朝天开了一枪。
现在剩下那四条狗已经杀疯了,再开枪只会给它们助威,却不会对猎狗的行动造成任何影响了。
而且这一枪,惊得东北虎放弃了继续屠杀猎狗,它双眼模糊看不分明,只把头一扬、脊背发力,拖着四条狗纵出四五米。
它这一起一落之间,甩开了身上的四条猎狗。
当落地的一刹那,四条狗又向东北虎扑去。
可此时猎狗们冲出去,眼前却早已没了东北虎的踪影。
"嘭!嘭!嘭"
枪声如爆豆般在山林间响起,但没有一枪能追上东北虎的身影。
"汪汪汪"
"嗷嗷嗷"
四条狗疯了一样向东北虎逃离的方向追去,林峰则大喊一声:"看住狗啊!"
王铁柱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当他看到躺在地上的大黄时,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大黄!"
受了虎尾一剪的大黄没死,它挣扎着试图起身,但此时的大黄,也只能趴在地上,翘起脑袋看向王铁柱。
大黄的鼻子和嘴里都有血流下!
在这些狗里,和王铁柱感情最深的,肯定是大黄。
他跟林峰一起上山打围,最先接触的就是大黄他们。
但此时的王铁柱,只能咬牙含泪放弃了大黄,再奔前方冲去。
大黄已经不行了,他得去看下一只狗!
大黄转头看着王铁柱的背影,而此时林峰、刘洪相继从它身旁经过。
花狗死了,黄狗死了,一个被东北虎撕裂了胸膛和大动脉,一个被东北虎咬断了脊椎、咬透了身体。
而老四还剩下一口气,它的脊椎断了,身体两侧各有两个窟窿,透气、出血。
当看到林峰和王铁柱时,它的眼睛里不再有搏虎时的凶狠。
它们眼睛水汪汪的,清澈且明亮。
王铁柱跪在地上,把老四的脑袋抱在自己腿上,眼泪一滴滴落在老四身上。
他落泪不只是为老四,也为战死的大黄、黄狗。
林峰抱着黄狗,这条狗已经死透了。
这时,追出去的小黑、小白和大黑狗回来了。
与狗帮一战又遭三杆枪扫射,东北虎已然胆寒,所以并未返身与狗再战。
而狗也追不上它,只能返回林峰身旁。
林峰用手合上了大黄的眼睛。
"啊"
那边传来了王铁柱的哭声,林峰微微转头,看向站在他背后面色严峻的刘洪。
"大外甥。"
刘洪声音沙哑地说,"把狗埋了吧?"
"嗯!"
林峰推开大黑狗、抱着大黄起身。
"柱子呀!"
林峰喊王铁柱道,"别哭了,赶紧救老四啊!"
"啊?"
王铁柱一怔,就听林峰道:"赶紧的,你把老四背下去,它得回去打针!"
这个时候,得先顾活着的狗。
王铁柱也明白这个道理,把眼泪一抹就向老四奔去。
此时崔三运才得以赶过来。
看到战场的惨烈,崔三运伤心不已。
他也算是林家帮一分子,平时与林峰带着这些狗打猎,时间长了对这些狗都有感情了。
林峰也没客气,直接让刘洪、崔三运他们带着狗下山。
"大外甥,那你呢?"
刘洪问了一嘴,就见林峰咬牙道:"老舅,我先找地方把这三条狗埋了,完了我干那大爪子去!"
说到此处,林峰往雪地上啐了一口,望向东北虎离去的方向,道:"我特么非整死它!"
“大外甥,你等着我!”
一听林峰要追上去结果那东北虎,刘洪急忙喊道,“老舅先跟他们把狗送下山,转头立马回来寻你!”
“我也去!”
“算我一个!”
王铁柱和崔三运几乎同时嚷出声来,两人都红着眼要跟着林峰去报仇。
“柱子。”
林峰转向王铁柱,“你和姐夫都别跟着了。”
见王铁柱要争辩,林峰抬手拦住他:“老四伤得不轻,你赶紧带它回家打针。咱家那两支青霉素先给它用上,再让我妈去屯部打电话给林场,批点药下来。”
“哎!”
王铁柱重重点头。
林峰又看向崔三运:“姐夫你也回去,万一柱子走不开,你就开车跑腿,别舍不得油!”
安排好之后王铁柱等人就带着狗先下山了。
人和狗渐渐远去,林峰独自走到花狗身边。
今天战死的三条狗都极惨烈,但花狗最是壮烈。
古时候评判勇士,就看伤疤在身前还是身后。
花狗脖颈至前胸被虎爪彻底撕开,皮肉外翻,狰狞可怖。
动脉断裂,血已流干,连头顶的毛都被血浸透凝结。
林峰伸手轻抚花狗冰凉黏腻的脑袋,在零下二十度的空气里,血尚未完全冻硬。
他将花狗额前乱毛理顺,三指并拢,轻轻合上了它圆瞪的双眼。
“我”
林峰喉头滚动,只吐出一个字。
他深吸一口凛冽的空气,叹息道:“不带你走远了。”
抬头望向陡橛子上方那棵红松,林峰轻声道:“你们在这儿战死,我就把你们埋在这儿。看着吧,这个仇我一定给你们报。”
他怀里还抱着大黄。
死沉的份量让他手臂一沉,活着时还能勉强抱动的狗,如今却格外沉重。
“看你吃的。”
林峰揉了揉大黄冰凉的肚子,“肥粗老胖的。”
从前他总这么逗大黄,起初大黄总会回头舔他的手,林峰就笑着躲开:“全是口水!”
后来大黄懂了,不再舔他,只把湿凉的鼻子凑过来,轻轻嗅着主人的气息。
这一次,它再也不会了。
林峰不管它满身血污,抱着大黄一步步挪到红松下。
放下后又往返两趟,把花狗、黄狗都背了上来。
三条狗安静地躺在松树周围。
林峰站在树前,喃喃念道:“松树长青,雪下安宁。”
他双手捧起冰冷的雪,轻轻撒在大黄身上。
在东北冬天的林区,想挖土埋狗几乎不可能。
养路工修路都得先烧坑化冻,一烧就是好几个时辰。
所以一代代打围人传下这规矩:用雪埋于松下,待来年春暖,血肉回归山林。
林峰独自忙活了近一个小时,才刚把大黄掩埋。
这时刘洪背着枪赶回,两人一同沉默地埋着剩下的狗。
虽然心系逃遁的东北虎,但眼前这件事,他们必须做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