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文德看他浑身哆嗦,心里暗骂他没用,干脆替陈昭补了一句:
“殿下亲临金陵,就是为了先稳住南方。殿下若在此处登基,天下自然以金陵为正统。”
“你若不愿意效忠,那殿下也不会为难你。”
知府吓的差点跪下:“臣臣不敢!殿下要臣做什么,臣全听殿下的!”
陈昭这才松了口气。
有了金陵知府这一层官面支持,他至少能把消息封住,不至于一下子让整个江南都乱掉。
钱文德让人关门,吩咐衙门里所有人不准外传半个字。
“殿下,接下来要做的是两件事。”
钱文德压低声音,眼中闪着兴奋。
“第一,把江南所有州府的粮草、赋税、兵权全都集中过来,以殿下亲笔诏书调度。”
“第二”
他顿了顿,凑的更近。
“先一步宣布:太康帝已被陈渊所害,宫中大乱,京师陷落。”
“殿下不是太子。”
“殿下,是新帝。”
陈昭抖了抖。
钱文德说的每一句,都像是打在他心口上的战鼓。
他深吸一口气,把手掌放在桌上,轻轻按着。
这一刻,他忽然发现
自己这辈子第一次没有站在别人脚下。
他是唯一的皇子。
只要他敢开口,他就是皇帝。
陈昭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声音已经沉了几分:
“孤,准了。
“从今日起,以金陵为都。”
“孤登基。”
他这一声说出来,连自己都觉的身体发麻。
钱文德却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连忙跪在地上,重重叩首:
“臣,参见陛下!”
知府抖着腿,也跪了下来:
“臣参见陛下!”
陈昭看着这两个人跪在自己面前,胸口忽然涨的厉害,一种说不出的情绪往上冲。
屈辱的、狼狈的、愤怒的、野心勃勃的,全都混在一起。
他嘴角狠狠抽了两下,像是在忍着什么。
“起来。”
“孤还没登基,不必行大礼。”
他说着,转头看向窗外。
天色阴沉,远处江雾缭绕。
可他心里,却已经点起了火。
“陈渊,你把孤逼到这一步。”
“那孤就夺你皇位。”
陈昭坐在偏厅里,茶水摆在面前,他却喝不下去。
金陵衙门的人已经被吓的收敛脾气,不敢乱看他一眼。偏厅门外站着两排衙役,全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喘。
钱文德办事很快。
不到半个时辰,他已经把整个知府衙门翻了个底朝天,把所有文牍、印信、州府往来信档全搬来陈昭面前。
“殿陛下。
钱文德忍着激动,拱手,低声禀报。
“金陵的封城文书已经拟好。”
“兵房那边,已经按臣的吩咐开始换岗。城门三处,把守军全换成咱们这边的人了。”
陈昭抬眼看他,声音压的极稳:
“办的不错。”
他脑子里一直在回想陈渊那个人。
站在城头上,衣袍被风吹的猎猎响,一脚把沈严的人头踢下城墙。
那个场面,他到死都忘不了。
而现在,他站在金陵这块地上,第一次发现他也能把一城握在手里。
他不是被丢弃的太子,他是江南之主。
钱文德展开第二份文书,压低声音继续禀报:
“臣先说第二件大事。”
“陛下今日抵金陵,建议封城三日,不让外界知道陛下的行踪,也不让江北的消息传进来。”
“等陛下登基之后,再统一发布诏书。”
陈昭点头。
他现在已经知道“消息越乱,对他越有利”。
金陵封起来,他就能堵住所有口。
“第三件大事。”
钱文德取出一份更薄的折页。
上面只有一个名字
“江陵总兵,韩大同。”
陈昭皱了皱眉。
钱文德解释:“江南真正有兵权的,就是韩大同。他镇着南方八郡粮道,又握着八万人马。陛下若想在江南立稳脚跟,必须先拉拢他。”
“臣已经派人去请。”
陈昭想了想,低声道:
“这人,会不会反?”
钱文德轻笑一声:
“不会反。”
“因为江南的官,都知道朝廷的命送不到这儿来。”
“只要陛下先一步宣布登基,韩大同不敢不来。”
“他来,就是臣;他不来,就是逆。”
陈昭深吸一口气。
他终于知道什么叫“名分”。
没有名分,皇帝也没用;有了名分,三尺诏书就能压死一个藩镇。
他把那份折页拿在手里,看了好一会儿,才压着声音道:
“你准备的登基礼文呢?”
钱文德当即把另一叠纸页呈上。
“陛下请过目。”
陈昭展开来看,纸页上写着:
【太康帝殁,宫中无主,京师陷乱。】
【先皇崩逝,二皇子陈渊擅权弑主。】
【太子陈昭脱难南归,承天序祖统,继太康正位。】
【即皇帝位,改元新朝。】
陈昭看着看着,手指有些抖。
纸上的字静静躺着,可那字背后却是一座天地,是他这辈子唯一能翻身的天梯。
他忽然觉的眼眶有点热。
不是因为难过而是因为憋屈。
他从出生那天起,就是皇子。
却直到今天,才第一次觉的,他能当皇帝。
突然,外面传来脚步声,急促、凌乱,还有兵器撞击的轻响。
钱文德立刻皱眉。
“谁?”
门被推开。
是金陵兵房的副将,满头大汗的跪倒在地上。
“钱大人太子殿下不,是陛下!”
“外面有人来求见!”
“说说他是从京城逃出来的!”
陈昭猛的站起来。
“京城?谁?”
副将咽了口唾沫:
“说是原太子殿下的亲卫名叫赵应。”
陈昭的心一下子揪住。
他手指抓紧桌沿,声音发紧:
“带他进来!”
片刻后,一个浑身带伤、披着破甲的亲卫被拖进偏厅。
赵应全身都是血,脸上灰土混着汗,跪在地上连抬头都费劲。
“殿殿下”
“属下有急报”
陈昭咬牙:“说!”
赵应用尽全力,撑着地面抬起头:
“二皇子赢了。”
偏厅里,空气像被抽空一样安静。
钱文德脸色一下子冷下来。
“怎么赢的?”
赵应喘的胸口都在发抖。
“大军溃了。”
“王虎死了。”
“京城稳了。”
“陈渊已经派人清点战功正准备出兵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