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元的天,亮得越来越早了。
城里的百姓发现,日子似乎真的在一天天变好。
街上有了穿着干淨制服、拿着扫帚清扫街道的“环卫工”,这是新成立的行政公署下设的“市政科”雇佣的贫民。每天两个铜板,一顿饱饭,让无数人抢破了头。
欺行霸市的地痞流氓不见了,敢在街上撒泼的,立刻会被巡逻的军队的宪兵带走,送到城外的采石场“劳动改造”。
最重要的是,东门外的粥棚,从未断过。那一口热粥,吊着无数家庭的命,也吊住了他们对新主人的那份敬畏与拥戴。
然而,在县衙的账房里,气氛却有些凝重。
新上任的“财政科长”林子轩,顶着两个黑眼圈,将一本账簿放在了曹斌面前,脸上满是愁容。
“长官,我们快没钱了。”
曹斌翻开账簿。收入栏,是抄没钱大海及其党羽的家产,总计约二十万块银元,黄金若干,粮食五万石。支出栏,却是一长串触目惊心的数字。
一万七千多名士兵每天的人吃马嚼,是一笔天文数字。虽然武器装备是系统自带的,但油料、弹药的日常消耗,仍需记账。
开仓放粮、市政建设、发放薪水每一项都是在烧钱。
按照这个速度,不出两个月,他们就要坐吃山空。
“文和,你看呢?”
曹斌看向一旁气定神闲喝着茶的贾诩。
贾诩放下茶杯,慢条斯理地说:
“钱,从来不是问题。问题是,钱在谁的口袋里。”
他伸出手指,在桌上划了一个圈,圈住了广元县城。
“长官,这城里,真正有钱的,不是钱大海。而是那些躲在深宅大院里,世代盘踞于此的士绅、商贾。钱大海是流水的兵,他们才是铁打的地主。”
林子轩听得直皱眉:
“贾先生的意思是我们再去抄家?这恐怕会引起巨大的反弹,于我等‘保境安民’的声誉有损。”
“呵呵,子轩还是太年轻。”
贾诩笑了,那笑容让林子轩感觉后背发凉。“抄家,是土匪的行径,我们是官军,自然要做体面的事。”
他看向曹斌:
“长官,属下有两个建议。一为开源,二为节流。”
“先说开源。”
“广元地处川北,矿产不算丰富,但煤、铁、石灰石还是有的。我们可以此为基,兴办工业。这既是长官的宏愿,也能创造财富。只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贾诩话锋一转,
“所以,开源的重点,在于‘借’。”
“借?”
林子轩不解。
“对,就是借。”
贾诩的笑容变得高深莫测,“我们可以成立一个‘广元建设发展银行’,由公署控股。然后,把城中所有身家超过一万银元的富户,都请来。”
“请他们来做什么?”
“请他们来‘投资’。”
贾诩一字一顿地说,
“告诉他们,长官要在广元建工厂,造枪炮,是为了保境安民。这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事业。我们邀请他们,一同参与,入股分红。这叫‘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林子轩目瞪口呆:“他们会愿意吗?”
“他们会的。”
贾诩的语气充满了自信,
“我们可以给他们描绘一个美好的未来,比如银行的利息,工厂的股份。当然,如果他们不愿意为广元的美好未来添砖加瓦”
贾诩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幽幽地说:
“那广场上的青石板,前几日刚用血洗过,想必还很干净。可以请他们去那里,好好地冷静一下,思考一下人生,以及家族的未来。”
这番话,听得林子-轩手心冒汗。这哪里是请客投资,这分明就是把刀架在脖子上,问人“你到底吃不吃”!
曹斌却听得哈哈大笑:
“好一个‘体面’的办法!文和,此事就交给你去办。我要钱,越多越好。”
“至于节流”曹斌看向账簿上那巨大的军费开支,
“白起的军队,不能总闲着。”
他心中一动,想起了四川另一个巨大的财源。
“川盐古道,自古闻名。如今川中战乱,盐路不通,盐价飞涨。”
曹斌的手指,在地图上从广元一路划向南方的自贡。
“我们,可以去做这个盐商。”
贾诩眼睛一亮:
“长官英明!若能打通一条安全的盐路,将川南的井盐运到川北,乃至销往甘陕,其利百倍!足以养活十万大军!”
“此事不急,需从长计议。”
曹斌摆了摆手,
“眼下,先把工业区建起来。我昨天,刚得了一批‘神仙’送来的机器和工匠。”
曹斌口中的“神仙”,自然是系统。昨夜他接收了“基础工业大礼包”,五十名高级技工已经出现在系统空间,随时可以召唤。
他带着贾诩和林子轩,来到城西一片无人居住的荒地。这里背靠嘉陵江,取水方便,又有土路连接城内,是绝佳的建厂地点。
“系统,召唤技工团队,投放工业设备!”
在贾诩和林子轩惊骇的目光中,和上次大军降临类似的一幕再次上演。空间微微扭曲,五十名穿着蓝色工装,神情专注的技工,连同大堆叫不出名字的钢铁零件、设备,凭空出现在荒地上。
“指挥官,‘开拓者’一号技工队向您报到!”
为首的一名中年技工,向曹斌行了一个标准的举手礼,眼神狂热而忠诚,“请指示我们的任务!”
林子轩已经彻底麻木了。撒豆成兵,凭空造物他现在毫不怀疑,曹斌就是某位下凡历劫的神仙。
贾诩虽然也心神剧震,但接受能力显然更强。他只是推了推眼镜,低声对曹斌说:
“长官神威,鬼神莫测。有此神助,何愁大事不成!”
曹斌强忍着心中的得意,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这些,都是我实现理想的基石。林子轩,我任命你为‘广元工业区筹备处’主任,配合‘开拓者’技工队,以最快的速度,把工厂给我建起来!”
“是!长官!”
林子轩激动地满脸通红,感觉自己正参与一项开天闢地的伟业。
接下来的几天,广元城上演了奇特的一幕。
城西的工地上,热火朝天。在“开拓者”技工队的指挥下,数千名被组织起来的民夫和士兵,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效率进行着建设。地基、厂房、烟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地而起。那些德国技工展现出的专业能力,让所有人叹为观止。
城内的“鸿宾楼”,则上演着另一场大戏。
贾诩包下了整个酒楼,宴请广元城里所有叫得上名号的士绅富商。
宴席上,气氛诡异。这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老爷们,看着满桌的山珍海味,却食不下咽。主位上,贾诩笑眯眯地劝酒,那笑容比窗外的阳光还和煦,却让众人感觉如坐针毡。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贾诩放下筷子,清了清嗓子。
“诸位乡亲,今日请大家来,是有一件大喜事要与诸位分享。”
他将“广元建设发展银行”和“投资工业,共创未来”的计划娓娓道来,说得天花乱坠,彷彿遍地都是黄金,只等大家弯腰去捡。
富商们面面相觑,心中都在打鼓。这不就是换个名头的苛捐杂税吗?
一个胆子大的胖商人,仗着自己和省里某位大人物有点远亲关系,壮着胆子开口:
“贾长官,我等小本经营,实在实在拿不出太多闲钱啊。”
“是啊是啊,年景不好,生意难做。”众人立刻附和。
贾诩脸上的笑容不变,只是轻轻拍了拍手。
门外,两名士兵“请”进来一个被捆得结结实实的人,正是前几日清乡剿匪时,一个负隅顽抗的土豪劣绅。
“此人,家有良田千亩,却勾结土匪,鱼肉乡里。曹长官下令,抄没其全部家产,本人明日在广场问斩。”贾诩轻描淡写地说。
他又指了指那个胖商人:
“我记得,王老板的生意,好像和这位劣绅,有些往来吧?”
胖商人“噗通”一声从椅子上滑了下来,面如土色,汗如雨下:
“没没有!我跟他不熟!贾先生明鉴!”
贾诩环视全场,慢悠悠地说:
“诸位,曹长官说了,建设新广元,人人有责。出钱,是投资,是股东,是我们自己人。不出钱的那可能就是思想上,还和这些土豪劣绅站在一起,需要我们帮他‘改造’一下了。”
“我我投!”
胖商人第一个崩溃了,他爬起来,颤声说:
“我愿出五万银元,不,十万!支持长官建设广元!”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我也投!我出八万!”
“我家所有现银,都拿出来!”
一时间,认捐声此起彼伏,彷彿大家不是在被逼着掏钱,而是在抢一个千载难逢的发财机会。
贾诩满意地笑了。他知道,曹斌的第一桶工业化启动资金,有了。这就是乱世的“钞能力”——钞票的“钞”,也是超能力的“超”。
就在广元城内外都沉浸在一片诡异的“建设热潮”中时,一封加急情报,送到了曹斌的案头。
“报告长官!”
一名侦察兵冲了进来,“北边,川陕边境线上,发现一支部队正在向广元靠近。打的是川军第二军,杨森部的旗号!”
曹斌眼神一凝。
熊克武的势力还没反应过来,杨森的人倒先到了。杨森是民国时期四川军阀中,以治军严酷、思想西化而着称的“另类”,其部队的战斗力,远非钱大海那种混子可比。
“来了多少人?领头的是谁?”
“约一个营的兵力,五百人左右。领头的,是杨森麾下的一名心腹营长,名叫王陵基。”
曹斌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一个营,是来试探虚实的。王陵基这个名字,他有点印象,似乎是后来川军抗战中的一员悍将。
“他们到哪了?”
“距离县城,已不足三十里。”
贾诩和刚刚赶来的白起,都看向曹斌。
“长官,杨森此人,野心勃勃,治军甚严。此番派心腹前来,名为查探,实为窥伺。若应对不当,恐引来大战。”贾诩分析道。
白起则直接得多:
“区区五百人,给我一个冲锋,保证片甲不留。”
“不。”
曹斌摇了摇头,嘴角反而露出了一丝笑意,“仗,不能这么打。客人来了,我们总要尽一尽地主之谊。”
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看着广元的位置。
“我正愁我们的产品没有销路,这不就送上门来了吗?”
曹斌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白起,去准备一份‘厚礼’。文和,随我去会一会这位杨森的使者。”
“我要让他高高兴兴地来,心惊胆战地回。不但不敢动我们分毫,还得客客气气地,把钱送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