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渤海郡?请伯求详解。”
“董卓凶顽,以武力抢占中枢。若要除之,或需乘间近身袭击之于其内,或需大兵讨之于其外。
今有吾等暂屈董卓,委身其下,自会于内寻隙图之。
本初既弃官而走,亦当链接江湖,积蓄实力,时机一至,则可于外树旗帜,兴大兵而清君侧。
冀州潦阔,人口众多,粮草充足,多慷慨豪杰之士,更是当年光武龙腾之所在,渤海为冀州大郡,又远离洛阳,董卓虽猛恶,却是鞭长莫及,正是最佳用武之地。”
袁绍顺着何颙的思路一想,这渤海还真是一个好的选择。
况且,渤海郡紧邻东海,如果事有不协,还可以浮州渡海,远遁辽东,可谓进可攻,退可守。
“善!”
这面袁绍下定决心弃官远遁,那面袁术也没有回府,而是返回了北军大营。
一入营门,袁术就大喝一声“击鼓,升帐。”
鼓声一起,整个北军大营立马全部躁动忙碌起来,不仅各级将领,纷纷赶往中军大堂,各营兵士也开始厉兵秣马,做好随时奉命的准备。
等到将校聚集一堂,袁术高座统帅之位,“诸将听令,即刻起,各处营门架起拒马,挖掘壕沟,修筑营垒。全军戒备,分班值守,以防不测。
张辽、杨弘、阎象,具体布置安排,由你三人共同商议,其馀诸将,务须依令而行,若是谁人敢于懈迨,军法从事。”
袁术自知对于具体的军事指挥,防务布置,并不擅长,因此只是下了笼统的命令,具体的事务则准备交给通晓军务的张辽三人。
如今袁术麾下这万馀人,本就是各处兵马,暂时汇集拼凑而来,各自并不同属,更谈不上熟悉。袁术突然聚将下令备战,众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心中难免诧异困惑起来。
只是这些将领与袁术级别差距过大,大多数连问都不敢问。诸将之中,唯有北军中侯刘表,虽然品秩不高,却负有监察北军之责,只能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小心措辞:“后将军突然加强防务,可是又有何大事发生?”
袁术见是刘表,有意再次拿他立威,冷哼一声:
“我已得到确信,就在不久之前,执金吾丁原营中突然发生哗变,丁原莫名身死,麾下并州兵马更是投入了并州牧董卓营中,如此变故,可算大事?”
刘表哪里想到袁术的口中会说出如此突然的消息,闻言大惊“怎会如此?”
“刘中侯,如今洛阳城中,情势晦暗,丁原与董卓麾下外兵,动向不明,我为后将军,身负守卫洛阳之责,遇到此等形势,加强防备,以防不测,可是应该?”
“应该、应该,后将军当机立断,此令英明,正当其时。”
刘表能够感觉到袁术口中的森然之意,虽然不明白自己与袁术一直没什么往来,为何袁术却似乎对自己暗藏敌意,总是敲打自己,但却知道,此时必须表示的足够顺从,否则袁术就是借口扰乱军心,砍了自己的脑袋,也不会有人替他说理。
袁术并没有借机提前谋害铲除了刘表的想法,如果刘表还能够按照历史惯性,被刺史荆州,成为一方诸候,对于袁术来说,也并不是坏事,至少有了这几日的经历,未来刘表与自己相见,先天就会被压一头。
袁术冷眼环视一圈,看到诸将一个个躬身而立,并无人要再出言,“诸将即刻下去依令行事吧,散帐。允诚,你且留下。”
鲍信看到袁术刚刚回营,就马上下令紧急备战,就知道洛阳城中的变故,肯定不止丁原身死这么简单。“公路,可是董卓处已露出反迹?”
袁术假意长叹一声,“董卓逆悖,居然敢妄言欲废立天子,另立陈留王为帝。”
等到袁术将前往董卓营中赴宴的经过,详细说出,甚至连袁隗要求主动交出兵权之事,都没隐瞒。鲍信早被惊得呆坐当场,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董卓狼子野心,早就被鲍信料中,并不算什么意外。但袁氏四世三公,权势冠绝天下士人,可谓世受汉恩,袁隗却居然说降就要降,甚至不想做任何的反抗,着实令鲍信齿冷。
缓了半天,鲍信才重新开口,冷冷责问道:“公路,既然太傅袁隗大人,已命你交出兵权,暂避董贼锋芒,你为何还要下令备战?”
此时袁术换了一个更舒适的坐姿,自嘲一笑,“叔父是叔父,我是我,谁言我袁术,就必须按叔父所令行事?莫非在允诚眼中,我袁公路,就永远是那个只知依靠家族荫蔽,父兄权势,声色犬马,纨绔放纵的路中悍鬼不成?”
袁术这一番做作,倒是真把鲍信弄的有点不会了,惊讶的看着眼前让人十分陌生的袁术。
只见袁术语气淡然,继续说道:
“董卓乱臣贼子,胆大包天,今日敢于废帝另立,明日就敢纂位登基。我煌煌大汉,国祚延绵四百年,如今却被宵小所乘,已到生死存亡之际。
这洛阳城内,如今只有剩我这一处万馀兵马,能够与董贼相抗。当此之时,我若束再手而降,屈身事贼,岂不成了大汉千古罪臣?为后人百世所笑?
如此苟全性命,又岂是大丈夫所为?”
鲍信闻言,长身而起,走至袁术案前,躬敬深施一礼,“我今日方知,公路竟是如此忠义之人。我鲍信不才,亦是世受汉恩,愿与公路共抗董逆。”
袁术重新改回端正的坐姿,安然受了鲍信一礼,又换上了一副推心置腹的语气:“允诚不必如此。我为后将军,身负护卫京都洛阳之责,无可推卸,自当有死节之志。
允诚却不必陪我在此妄自送了性命。国家危难,死节易,框社稷难,还是留得此有用之身,以图将来吧。”
见鲍信还要开口,袁术先行抬手拦住,“允诚不必多言,你若真有心,我死之后,留在汝南的儿女若得留存性命,还望你能照拂一二。
允诚,你这便出营去,你所部之兵马,自此刻起,皆已为我所夺,与你再无关系。”
袁术这话,就是濒死托孤了,鲍信也是极有决断之人,深深看了袁术一眼,再次深施一礼,转身独自出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