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袁府得到准确消息,听闻丁原已经身死,吕布领着并州兵马已经投入了董卓大营,诸人脸色均是大变。
袁绍跌坐案后,脸色苍白,口中喃喃:“丁原身死,必是董卓所为,谋害朝中重臣,此与造反何异?”
丁原的生死,其实袁氏诸人根本不在乎,但丁原麾下的这三千人马,直接入了董卓大营,却使得洛阳城中的实力对比,出现了巨大的变化。
凉州大马,并州铁骑,幽州突骑,一向是大汉镇守北疆最内核的力量,如今董卓麾下,不仅有自己的凉州兵,又得了丁原的并州兵,总兵力更是加大到近八千人,已经不是洛阳城中的兵马所能制的了。
刚刚袁绍那一番,集结洛阳兵马、链接丁原、共图董卓的谋划,没等开始执行,就已经胎死腹中,怎么不让心高气傲的袁本初,倍受打击。
而之前一直表现的智珠在握的袁基,此时同样再也没有了镇定模样,急急转向袁隗讨主意,“叔父大人,此时该当如何应对。”
倒是袁隗,经久官场浮沉,还能保持着足够的镇静,但也不再装腔作势,叹了一口气,说道:
“董仲颖,不愧是军中名将,侵略如火,今日刚刚入了洛阳,就直接动起了手来。诛除丁原,收拢并州兵马,不仅剪除了何氏仅有的残馀力量,更是在给朝中的群臣一个杀鸡儆猴。
如今,董卓已不可力敌,既然他要彻底剪除何氏,就由他去。”
略顿一顿,袁隗做出了布置,“派人,连夜给董卓传信,就言明日上朝,我拟推举董仲颖出任司空之位。
公路,明日你上朝之时,就主动放弃手中兵权,将麾下兵马,尽数交给董卓。”
袁术做出不舍之态,“叔父,如此一来,这洛阳兵马皆入董卓掌控,我袁氏岂不成了砧板之肉?不如,我今夜就领兵突袭董卓大营,乘其不备,出其不意,未必不能将之一网成擒。”
袁隗素知袁术一副纨绔性格,平素仗着府中势力,最爱任性妄为,但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想要与董卓动手。
袁隗脸上神色一厉,断喝一声:
“孽子!
如今我袁氏诸人,皆在洛阳,你若不敌董卓,是想让我们袁氏就此被连根拔起吗?
董卓虽然武力强横,但大汉十三州,如此广大之地,岂是凭借武力强横就能驾驭的?董氏再强,也不过一介武夫,要管理天下,就离不开这天下士人。
我袁氏四世经营,布局百年,早已是天下士人领袖,只要我们暂时臣服,他董仲颖自然也需要来寻我袁氏合作,才能稳住这大汉朝廷。”
袁术早就拿定了主意,此时见袁隗发怒,也不再抗辩,而是摆出了一副被吓到,顺从听话的模样,“叔父息怒,公路谨听叔父所令便是。”
冷哼一声,袁隗又看了一眼边上脸色惨白的袁绍一眼,语气转为柔和:
“我已垂垂老矣,这袁氏之责,未来都要交在你三兄弟手中。
你们莫要看董卓凶悍强横,却也终究只是能够威压一时罢了。我两汉已历四百年,期间曾出过多少权倾一时的权臣,但你们看这些权臣如今何在?哪一个不是身死族灭的下场?
你们要谨记,“隐忍”二字方是我世家生存之根本。”
听到袁隗如此一说,袁基脸上又恢复了淡然之色,似乎刚刚面露慌张的并不是他罢了。
袁术则装出一副垂头丧气,无奈受命的摆烂样子。
只有袁绍,却是依旧脸色苍白,双目呆滞。
袁隗知道,这次向董卓臣服,损失最大的就是袁绍,也不愿再多讲。挥了挥手,“此事不必再议,你们都各自回去休息吧。”
三人各有府邸,出了袁隗的府邸,也就各自而去。
且说袁绍,虽然在袁隗府上被教训了一番,但让他就此放弃,自然心有不甘,与袁基、袁术分开,彼此不再能看到之后,袁绍就突然吩咐一声,“暂不回府,转去何伯求府上。”
袁绍口中的何伯求,就是党人的另一个领袖人物,何颙。
何颙亦是党人群体的领袖之一,年纪比袁绍等人要大出不少,早在灵帝二次党锢之时,何颙就被打为党人,招阉宦缉拿,只能开始逃亡。
何颙并没有象当年的张俭一样望门投止连累诸多亲朋,最终逃往塞外,反而是一直变易姓名,奔走在汝南、颍川、南阳等地,与人共同谋划救助被党锢所迫的其他党人和家属。
黄巾起,党锢解,何颙才结束了多年的逃亡之路,被大将军何进征辟回了洛阳。
袁绍养望十馀年期间,更是与何颙的密切往来,凭借袁氏的势力,共同救助了许多被宦官迫害的党人,才得以被天下党人,推为党人魁首。可以说这洛阳之内,何颙才是袁绍最铁杆的盟友。
如今,董卓悍然动手,几将袁绍逼入绝境,自然要赶紧过来与何颙相商。
这几日京中混乱,何颙也出城前去四处查找了被宦官挟持的少帝刘辩,十分疲累,袁绍到来之时,何颙本已睡下,又被袁绍重新叫了起来。
“本初深夜来寻我,可是又有何大事发生?”
董卓欲废立之事,此时还只是私下对袁氏透露过,至于丁原身死,并州兵入了董卓军营之事,更是刚刚发生,何颙也并未来得及获知信息。
直到袁绍将这些信息,一一告知之后,何颙才眉头紧皱,思索起来。
半晌之后,何颙方才开言:“本初,如今董卓势大,已难正面抗衡,为今之计,只有暂避其锋芒。
董卓,匹夫也,虽手握大兵,却无治国之能,恃强篡政,岂能长久,只待其日久骄惰,有隙可乘,自可图之。”
袁绍:“伯求,董卓欲行废立,谋逆之心,已是昭然若揭,其而行之彰,更超阉宦。若吾等中枢之臣,不能直斥其非,只是一味忍耐,委曲求全,恐失天下之望。”
何颙身为党人的领袖,自然清楚,所谓党人,最大的资本,就是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而一旦屈身在董卓手下为官,则身上自然也会染上道德污点。
略一沉吟,何颙又出一计:“本初,你若不愿与董贼虚与委蛇,唯有弃官而走,以示与董卓决裂。”
“弃官?”袁绍养望十几年,方得直入朝堂,身居中枢,骤闻弃官之策,难免有些舍不得,不过深思之后,眉头却是慢慢舒展了开来。
弃官之策,其实就是重新再来一次养望之举,只要董卓一败,袁绍凭借不肯阿附董卓的名声,必能够立刻重回朝堂,官职权位甚至能够更上层楼。
“我若弃官而走,当往何处?”
“冀州,渤海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