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一多呆呆地看着那串数字，眼眶中的灰光凝固了。
三亿？
还他妈是复利？日息一百五十多万？
他甚至感觉不到愤怒，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荒谬绝伦的麻木。仿佛有人指着太平洋告诉他，这就是你刚才喝水欠下的水费。
“…裴…”他破损的发声器发出砂纸摩擦般的噪音，“…这…公关费…一百亿？！…你…是…把…整个…宇宙…的…媒体…都…买通…了…吗？！”
裴星若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有指尖轻轻一点。
光屏上的数字瞬间刷新，在“危机公关及报告撰写劳务费”了一条备注：
“合理…公允…”赵一多咀嚼着这两个词，感觉自己的逻辑处理器快要冒烟了。
“选。”裴星若吐出一个字，冰冷得不带任何情绪。
赵一多看着那三个方案。一千年分期？权柄转让？还是给那个临时瞎编的“联合体”卖命？
他有得选吗？
“…c…”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血泪和纳米流，“…我…选…c…”
“明智。”裴星若指尖再点，一份更加厚实的、条款密密麻麻的电子合同瞬间生成，末尾是一个巨大的、闪烁着红光的签名区。
“签。”
赵一多试图抬起手臂，却发现修复后的身体依旧沉重无比，根本不听使唤。
裴星若微微蹙眉，似乎嫌他效率低下。她抬手，凌空对着维生舱内的控制面板操作了几下。
嗡！
一股强烈的电流瞬间贯穿赵一多全身！强迫他右臂猛地抬起，塑料手指僵硬地伸向签名区。
“生物特征识别通过。合同签署生效。”电子音冰冷地宣布。
合同化作一道流光消失。
裴星若收起光屏，仿佛完成了一单微不足道的业务。
“你的第一个任务。”
她看着再次瘫软下去的赵一多，声音平淡。
“…‘星海-冥王联合体’…”
…需要…”
…一个…”
…‘形象代言人’。”
“…以及…”
…‘负面情绪…”
…样本…”
…持续…”
…供应源。”
“…‘冥王冥想’app…”
…将…”
…为你…”
…开设…”
…专属…”
…直播间。”
…24小时…”
…不间断…”
…直播…”
…你的…”
…还债…”
…生活。”
…收益…”
…按…”
…合同…”
…执行。”
…现在…”
…就开始。”
说完，她甚至没再多看他一眼，转身，高跟鞋声清脆地远去。
舱门关闭。
只留下赵一多一个人，对着空气中刚刚自动浮现的一个微型摄像头，以及旁边一个小光屏上飞速增长的、来自宇宙各个角落的、好奇又残忍的观众数量，还有那如同跗骨之蛆的三亿债务和每秒都在跳动的利息。
摄像头冰冷的红点，像一只冷漠的眼睛，记录着他每一丝绝望、每一分无力。
直播频道名称，被薛宝钗自动生成，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破产冥王：三亿债务下的挣扎直播】
（观看提示：请备好纸巾，可能引发极度舒适或不适）
赵一多看着镜头里自己狼狈的倒影，看着那串天文数字。
他沉默了许久。
然后，他尝试着，对着镜头，扯动了一下嘴角的液压杆，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僵硬的“笑容”。
“…观众…朋友们…大家好…”
…欢迎…”
…来到…”
…老子…”
…的…”
…还债…”
…直播间…”
…今天…”
…的…”
…目标是…”
…先…”
…赚…”
…够…”
…今天的…”
…利息…”
…一百…”
…五十六…”
…万…”
…四千…”
…两百…”
…五十…”
…块…”
…有…”
…老板…”
…刷…”
…个…”
…火箭…”
…吗…”
…支持…”
…分期…”
…付款…”
…也行…”
他的声音，嘶哑，绝望，却带着一种被逼到极致后反而出现的、诡异的平静。
弹幕瞬间爆炸了。
赵一多看着裴星若那条带着认证标志的弹幕，看着那发来自死对头的“打赏”炸的弹幕和缓慢增长的打赏金额…
他忽然觉得，也许彻底不要脸之后，路反而能好走一点？
至少，利息好像真的能赚到一点了。
他调整了一下表情，让自己看起来更惨一点。
“…感谢…草莓…老板…的…核弹…”
“…裴总…说的对…要专业…”
“…接下来…给大家…表演…一个…”
…冥王…”
…的…”
…传统…”
…艺能…”
…在线…”
…催债…”
…有…”
…欠钱…”
…不还…”
…的…”
…老板…”
…麻烦…”
…联系…”
…屏幕…”
…下方…”
…客服…”
…号码…”
…冥王…”
…亲自…”
…上门…”
…服务…”
…保证…”
…债务…”
…两清…”
…物理…”
…意义上的…”
…两清…”
直播间的热度，瞬间又飙升了一个等级。
维生舱外，监控屏幕前。
裴星若看着直播间里那个强行营业、惨不忍睹却又莫名带着点生机的赵一多，看着那不断攀升的观众数和打赏额。
冰封的唇角，无人察觉地，微微动了一下。
然后，她关掉了监控画面。
拿起内部通讯器。
“…薛宝钗。”
“在。”
“…从…”
…他的…”
…直播…”
…打赏…”
…收入…”
…中…”
…提取…”
…百分之…”
…零点…”
…一。”
…设立…”
…一个…”
…‘小满…”
…成长…”
…基金’。”
…单独…”
…记账。”
…无需…”
…让他…”
…知道。”
“指令确认。”
她放下通讯器，目光投向窗外无垠的星空。
那个所谓的“星海-冥王联合体”
笑话。
至少，盈利能力，似乎还不错。
星海集团顶层，静默统治。
唯一的声响来自悬浮在办公桌一侧的微型光屏——【破产冥王】直播间。画面里，赵一多那张勉强拼凑起来的塑料脸正对着镜头，用嘶哑的电子音进行着某种行为艺术式的“感恩回馈”。
“…感谢…‘想薅冥王羊毛’…老板…送出的…十艘…星际…飞船…”
“…点播…项目…‘冥王…朗诵…裴总…语录’…”
“…没问题…”
…‘员工…的…价值…在于…创造…剩余…价值…’…”
…‘效率…是…生命…拖延…是…慢性…自杀…’…”
…‘公司…不是…家…是…实现…自我…的…平台…’…”
“…朗诵…完毕…”
…下一项…”
…‘冥王…模仿…草莓骑士…崩溃…’…”
…收费…”
…加倍…”
…因为…”
…可能…”
…引发…”
…工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