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裁办公室。
裴星若面无表情地“听”完了赵一多那套漏洞百出、却又奇异地揉合了残酷现实与荒诞想象的“报告”。
她沉默了几秒。
然后,指尖飞快地在控制台上操作起来。
她没有修改赵一多的核心“故事”。
润色。
用冰冷、精确、极具说服力的商业术语和数据模型,包裹起那堆荒谬的内核。
- 将“宇宙清道夫与记账员”理论,包装成《基于湮灭与流转双轨制的跨维度资源循环白皮书》。
- 将“压力催化反债务规则”理论,包装成《极端经济环境下幼体规则适应性进化研究报告》(附大量扭曲的数据图表)。
- 将那个可笑的“委员会”计划,包装成《关于成立星海-冥王联合体以提供多元化宇宙级风险解决方案的商业计划书及盈利预测(五年期)》。
她甚至…凭空捏造了几个“成功案例”和“潜在客户意向书”!
做完这一切,她将这份精心包装过的、长达数百页的“报告”,通过那个特定的频道,平静地发送了出去。
“信息已提交。”
整个星海集团,仿佛都在这一刻屏住了呼吸。
倒计时依旧在跳动。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
终于。
在倒计时即将归零的瞬间。
那个冰冷的、非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听不出喜怒:
办公室角落,那个白色的倒计时图标闪烁了一下,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死寂。
长达十几秒的死寂。
然后。
“警报解除。”薛宝钗的声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波动。
“外部监控显示,高维能量扰动已彻底消失。”
葛朗台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裴星若缓缓向后,靠在了椅背上。
她闭上眼,指尖微微按着太阳穴。
没有人欢呼。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
过了许久。
她睁开眼,目光恢复了一贯的冰冷。
“…薛宝钗。”
“在。”
“…将…”
…刚才…”
…提交…”
…的…”
…所有…”
…报告…”
…及…”
…数据…”
…列为…”
…集团…”
…最高…”
…机密。”
…永久…”
…封存。”
…访问…”
…权限…”
…仅限…”
…我…”
…一人。”
“…另…”
…通知…”
…技术部。”
…维生舱…”
…维持…”
…现状。”
…没有…”
…我的…”
…命令…”
…不准…”
…他…”
…出来。”
…也不准…”
…他…”
…再…”
…接触…”
…任何…”
…外部…”
…信息。”
“…尤其是…”
…关于…”
…‘观测者’…”
…的…”
…所有…”
…细节。”
“…他…”
…只需要…”
…知道…”
…危机…”
…暂时…”
…解除…”
…了。”
“…以及…”
她顿了顿。
“…他…”
…又…”
…欠了…”
…集团…”
…一笔…”
…新的…”
…巨额…”
…债务。”
…(用于…”
…支付…”
…本次…”
…危机…”
…公关…”
…及…”
…报告…”
…撰写…”
…费用…”
…)”
“…把…”
…账单…”
…做…”
…好看点。”
…等他…”
…醒了…”
…送…”
…进去。”
“…利息…”
…照旧。”
吩咐完,她站起身,再次走到落地窗前。
城市依旧喧嚣,夜空深远。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指尖。
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强行编织谎言、与高维存在对赌时的那丝颤栗。
也残留着…碰到那团幼稚橡皮泥时…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暖意。
她轻轻握紧了手。
“…‘星海-冥王联合体’…”
她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临时编造的名字,冰封的唇角,极其极其轻微地,向上扬起了一个无人能察觉的弧度。
“…听起来…”
…似乎…”
…还不…”
…算…”
…难听。”
窗外,一颗流星划过夜空,转瞬即逝。
像一句无声的承诺,也像一个更大的问号。
危机暂解。
但故事,显然还未结束。
尤其是对于某个欠债已经欠出新高度、并且即将收到一份天价“公关费”账单的破产冥王而言。
星海集团地下,维生中心。
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营养液循环的轻微汩汩声,和仪器屏幕上稳定到令人麻木的生命体征曲线。
赵一多悬浮在淡金色的液体里,像一件被遗忘在仓库深处的展品。意识沉浮于半梦半醒之间,破碎的画面交替闪现:裴星若冰封的脸、小满哭花的笑脸、草莓骑士癫狂的电子眼、还有那高维“观测者”冰冷的审视…最后总定格在一张张雪花般飘落的天价账单上。
“…利息…滚到…多少了…”他残存的意识本能地咕哝着,即使昏迷,对债务的敏感也已刻入灵魂。
舱门滑开的轻微嘶鸣将他从混沌中惊醒。
不是技术员例行检查的脚步声。
是高跟鞋。清脆,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韵律,敲打在光洁如镜的地面上,由远及近。
裴星若。
她停在维生舱前,隔着透明的舱壁,俯视着他。依旧是那身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脸色冰白,眼神如同打量一件评估完毕的资产。
她手里没有拿平板,没有拿文件。
折叠光屏。
她指尖在光屏边缘轻轻一划。
光屏展开,悬浮在舱壁前,瞬间投射出一份极其详尽的、条目清晰到令人发指的账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