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几道回廊，顾南琛被带到一处幽静的庭院。
庭院内，一位身着戎装的男子正背对着他们，站在一棵老槐树下，手中握着一杯清茶，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侍卫恭敬道：“将军，人已经带到了。”
男子缓缓转身——
顾南琛的呼吸一滞。
那张脸，与自己有七分相似，眉眼间的轮廓，几乎与记忆中模糊的父亲形象重合。
“北宸？”顾远山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
顾南琛眸光一紧，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玉玦。
“你真的是你？”顾远山踉跄了一步，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击中，手中的茶盏险些掉落。
许心月敏锐地察觉到气氛的异常，悄悄向顾南琛靠近半步。
顾南琛喉结滚动，声音低沉：“你认识我？”
顾远山猛地上前两步，又猛地停住，双手悬在半空像是想要触碰又不敢触碰。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顾南琛眉心的朱砂痣——那颗他记忆中儿子出生时就有的印记。
“天啊十五年了”顾远山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他死死盯着顾南琛腰间的玉玦，“这玉玦”
顾南琛冷笑一声：“怎么，认出来了？”
顾远山突然往前两步，在顾南琛面前站定，颤抖的手抚上顾南琛的肩甲，“真的是你我的孩子”
顾南琛一言不发，见到自己的生身父亲，他内心翻涌着难以言说的情绪——激动、震惊、憎恶、惊奇，全都纠缠在一起，让他几乎无法思考。
“孩子，真的是你，十五年了，你到底去哪里了？”顾远山的声音颤抖，带着压抑多年的痛楚与思念。
他是真没有想到，时隔这么多年，他记忆中已经化为灰烬的儿子，竟又出现在了他眼前。
顾南琛眼底微热，任由顾远山抓着自己的肩膀，那力道不小，令他吃疼。但他没有挣脱，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心中的情绪翻涌如潮。
“这也正是我想问的。”顾南琛喉结滚动，声音低沉，“十五年，您就从来没有找过我？”
庭院内一时陷入寂静，只有老槐树的枝干在寒风中沙沙作响，许心月站在一旁，能清晰地感受两人指尖那股看不见的张力，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顾远山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扶着树干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顾南琛下意识上前一步，却在即将触及时硬生生停住，他看见父亲的肩膀在微微发抖，不知是因为咳嗽还是别的什么。
“你不想回答也没关系，反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已经长大了。”顾南琛语气平静，连难掩眼底的一丝悲伤，“那你告诉我，我娘是怎么死的？”
顾远山的表情在火光中明灭不定，他缓缓站起身，背过身去整理衣襟，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
“你娘”他声音低沉得可怕，“她死于恶疾。”
“恶疾？”顾南琛冷笑，“不知道你是真的不清楚，还是有意袒护，我娘她是被林氏毒杀的！”
“胡说！”顾远山猛地转身，脸上的表情第一次出现裂痕，“你娘是病逝的！”
许心月注意到顾远山说到“林氏”这个名字时，手指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
顾南琛的指尖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许心月看着她的侧脸，能看出他强压着的情绪，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更深的、近乎钝感的失落。
她仍不住上前半步，低声道：“顾将巨弩，或许南琛只是想知道——”
“你谁？”顾远山猛地转头，目光如刀般扫向她，语气骤然冷了下来。
许心月一怔，还没来得及回答，顾远山已经皱眉打断：“我和我儿子的事情，轮不到外人插嘴！”
“住嘴！”顾南琛打断他，“她是我妻子，你没资格这样跟她说话！”
“你妻子？”顾远山回头打量许心月，见其穿着打扮和行为举止，不像是高门贵女，眼中不由闪过一丝不屑。
“是，她是我妻子。”顾南琛故意加重了“妻子”二字。
看着儿子为了一个女子，如此跟自己这样说话，顾远山心中不悦，但此时他顾不上这些。
“北宸，我是你父亲，你不该这样跟我说话，但念在你从小不在京城长大，不懂规矩的情况，我不与你计较”
“够了！”顾南琛打断他，“你也没有资格教训我！”
“你告诉我，我娘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顾南琛再次开口，“你别告诉我，我娘是病死的，那不是真的。”
“够了！”顾远山突然拍案而起，酒葫芦重重砸在石桌上，葫芦嘴撞在石板上发出“当”的一声脆响。庭院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连风声都消失了。
顾南琛毫不退让地迎上父亲的目光：“我娘死得不明不白，我有权知道真相！”
“你有权？”顾远山冷笑一声，脸上的肌肉因愤怒而扭曲，“你有什么权利？十五年来音信全无，现在突然出现，就质问你父亲的不是？”
“所以，这一切都成了我的错？”顾南琛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不该问，我应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还是我压根不应该出现在你眼前？”
顾远山被顾南琛这一连串质问怼得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像是一头被激怒的困兽，却又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他死死地盯着顾南琛，目光中满是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不解，更多的却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痛楚。
“我我没有这么说。”顾远山的声音低了下来，不再是刚才的盛气凌人，但依然带着一丝强硬，“我只是只是没想到你会突然这么质问我。十五年，这十五年的空白，你让我如何面对？”
顾南琛冷笑一声，眼中满是嘲讽：“如何面对？你当然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过着你的将军生活，继续享受着你的荣华富贵。而我娘呢？她死得那么冤，那么惨，你却连问都不问一句！”